云港市这片灰港区的排污管滴着猩红色液体，陈九章踩着黏腻的菌毯钻进暗巷。
霓虹灯牌"美梦银行"的"银"字电路故障，只剩"美梦行"三个字在潮湿中痉挛般闪烁。
穿胶皮雨衣的掮客蹲在废弃自动贩卖机前，兜售的罐头标签印着"1998年母亲怀抱"和"初吻肾上腺素特调"。
"新到货的顶级藏品。
"掮客的喉咙里传出磁带卡顿般的笑声，他掀开裹尸布般的防水帆布。
液氮冷气中漂浮着上百颗玻璃珠大小的记忆胶囊，每颗都封存着动态画面——少年骑着生锈的自行车穿过麦田，老妇人在停摆的座钟前织毛衣，手术刀划开死者青灰色的皮肤。
陈九章的左眼突然灼痛，冥瞳强制启动。
那些温馨的记忆画面突然扭曲，骑自行车的少年脖颈裂开青铜齿轮，老妇人织的毛线变成纠缠的神经束，而执刀的法医竟长着自己的脸。
他后退半步撞到墙面的霉斑，菌丝瞬间攀上后颈，像冰冷的***舐皮肤。
诊所铁门在身后吱呀关闭，腐烂的甜腥味扑面而来。
手术室的无影灯管沾满飞蛾尸体，光晕里悬浮的灰尘突然聚合成人脸——那是上周自杀的富商，此刻正通过脑机接口贪婪***记忆胶囊。
他的太阳穴插着蜘蛛腿般的金属导管，导管另一端连接着手术台上昏迷的供体，那人的头皮布满取芯片留下的圆孔，像被蛀空的蜂巢。
"客人要定制记忆还是回收回忆？"医生的白大褂下传出齿轮转动的声响，他摘掉沾着脑组织的橡胶手套，露出改装成镊子的机械食指，"刚剥离的'丧子之痛'记忆，注射后能哭出逼真的眼泪。
"陈九章假装挑选货架上的记忆罐头，冥瞳扫过冷藏柜时呼吸骤停。
在普通人看不见的量子层面，每颗记忆胶囊都延伸出荧光丝线，丝线另一端全部没入自己左眼。
最深处那罐"2026年火场逃生"的记忆碎片里，蜷缩着七岁时的自己，那孩子正隔着玻璃与他对视，瞳孔里倒映着此刻他惊恐的脸。
手术台突然震颤，昏迷的供体抽搐着呕出荧蓝色液体。
医生兴奋地举起收集瓶："稀有品！'濒死体验'记忆会附带肾上腺..."话音未落，陈九章已掐住他改装过的脖颈——机械喉管里卡着的记忆芯片，正播放着他被青铜残片刺穿左眼的场景。
"这些记忆从哪来的？"手术剪抵住医生跳动的颈动脉。
冥瞳穿透对方虹膜，在瞳孔深处看到骇人画面：天启科技实验室里，无数个自己躺在培养舱中，头骨被钻开小孔，脑浆被虹吸管抽取成金电影的记忆原液。
冷藏柜突然爆炸，十万颗记忆胶囊如暴雨倾泻。
每颗触地的胶囊都释放全息投影，所有画面都是不同角度的谋杀现场——穿皮夹克的自己死在枪击下，西装革履的自己溺亡在运河，最后是此刻站在诊所的自己，正被三十八个青铜化的分身用凶器刺穿。
"您的记忆是我们最畅销的商品。
"医生撕裂人皮面具，露出天启科技的金属头骨，电子眼迸发红光，"客户最爱注射'陈九章死亡体验'，特别是..."机械手指向货架最高处那排血色胶囊，"...您被自己杀死的三百六十五种结局。
"墙壁渗出脑浆般的粘液，陈九章踉跄撞翻记忆提纯器。
沸腾的液体中浮起半张人脸，竟是秦翎在解剖他的尸体。
当他试图砸毁机器时，供体突然暴起，扯开的病号服下露出胸腔——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旋转的青铜罗盘，盘面刻着所有购买过记忆的客户名单。
诊所外传来孩童嬉笑，陈九章冲出门的瞬间如坠冰窟。
灰港区的污水沟里挤满记忆成瘾者，他们注射器里的荧光液体倒映着自己的死亡瞬间。
每个瘾君子的瞳孔都变成了冥瞳的仿制品，虹膜上跳动着倒计时——那是他真实死亡的剩余时间。
——诊所的墙壁突然渗出脑浆状黏液，陈九章的后背被粘在腐蚀性液体中。
冥瞳强制解析着四面八方的死亡投影，视网膜承受着三百六十五种死法的同步冲击。
他嘶吼着扯掉粘连的皮肤，血肉模糊的后背露出青铜色骨刺——那些新***的金属骨骼正与记忆芯片产生量子共振。
"这是定制化死亡体验服务。
"医生的机械臂突然延长，锋利的指尖挑开陈九章的左眼眶，"客户最喜欢看您被不同凶器刺穿冥瞳的瞬间..."金属手指捅进义眼接缝的刹那，诊所所有显示屏突然播放起实时画面——灰港区数千名记忆成瘾者同时抽搐，他们的虹膜同步转变成冥瞳的青铜纹路。
冷藏柜深处传来婴儿啼哭，陈九章踹开变形的铁门。
在负二十度的冷雾中，三十八个培养舱排列成青铜浑天仪的形状，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他的克隆体。
最中央的舱体里，七岁模样的自己突然睁眼，着天启科技董事会的监控录像——那群西装革履的身影正在品尝用他记忆原液调制的鸡尾酒。
"尝尝2035年的自己吧。
"医生抛来注射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