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阵亡_桐叶遥遥推荐必读

类别:现代言情 作者:一米八二字数:5858更新时间:2024-08-13 09:51

楚妍的心,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程东阳音第一次见这样真诚的山,连心都不禁向他偏了几分。

远处,天色昏暗,程东阳音又听见付姚娘的哭喊声,门外有人来去匆匆,程东阳音推开门,华念身旁的燕琴,端着装满血水的盆子,快步向付姨娘的院子去。

“动作快点。”华念跟在燕琴身后,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怎么了?”程东阳音拉住华念,华念皱着眉,好半天才开口“:付姨娘要被老爷打死了。”

“我去看看。”程东阳音话音未落,华念拉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头“:老爷连太太的话都不听,更不要说我们这些小辈了。”两个人说着话,就看见燕琴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付姨娘没了,付姨娘没了。”

在燕琴身后,林老爷浑身是血的站在院门处,他的脸色铁青,华念快步走上去,捂住了燕琴的嘴。

“处理了。”林老爷面色不改的向华念吩咐道,华念应下,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在林老爷的眼里,要了这些下人的性命就和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华念指挥着身后的家丁,家丁们一拥而上,抬尸体的抬尸体,清理血迹的清理血迹。

程东阳音快步从院门走出去,看见小小的院子里,付姨娘像一块破布一样,被人抓着胳膊抬起来,她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红,程东阳音看到她的脸狰狞着,那张脸上布满痛苦和恐惧。

“拖出去埋了吧。”林太太姗姗来迟,看见付姨娘的尸体,林太太心里升起一股恶寒,她下意识的瑟缩了下,华念拉开林太太,院子里的血腥味浓重的让人想吐。

林太太扶着墙,吐起来,燕琴上前搀扶着林太太的胳膊,林太太强忍着不适,一点点扶着墙慢慢走回去。

“好好安葬了她吧。”林太太吩咐,华念点头称是,程东阳音在角落里看着,她看着华念冷静的叫人收拾付姨娘的尸体和遗物,她的遗物并不多,只有几件衣服和首饰。

“大少奶奶,这些怎么处置?”拿着她遗物的家丁,将那几件衣服放在华念面前,华念挥挥手“:烧了吧。”

林姨娘的院子升起火,大火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焚烧殆尽,程东阳音有一瞬间的恍惚。

处理完这些,大家依旧说说笑笑的过自己的日子,没有人祭奠她,就好像世界上并没有这个人一样。

“别去祭奠她。”华念慢步走到程东阳音身边。

“为什么?”程东阳音问。

华念低着头,看起来心情实在不怎么好“:我们林家都是脏人,别去污了她的清静。”

程东阳音第一次听华念说这样的话,有时候,华念的内心也痛苦挣扎的想“:这样真的对吗?”

“不管对还是错,我都应该保全自己。”华念这样告诉自己。

“大少奶奶,三少奶奶,二少奶奶要生了。”燕琴快步跑过来,华念一边安排剩下的人将院子打扫干净,一边快步向孙卿仪的屋子赶过去,程东阳音跟着华念。

她看见二少爷正焦急的徘徊在产房外。

“怎么样了?”华念问。

摇头“:还没出来。”

“你去请老爷和太太。”华念挽挽袖子洗干净了手,快步走进去。

“那大嫂,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没有别的话,只求你保全她。”

华念点头,青竹跟在程东阳音身后,闻声也过去帮忙,青竹的母亲早年是做过接生婆的,后来她母亲生病,她才把自己卖进宋家。

“大嫂。”程东阳音将青竹向前推了推“:她是学过些接生的,让她同你一起去,或许能帮些忙。”

“好。”华念答应下来,程东阳音等在屋外,她儿时便听人说过,女子生孩子,是过鬼门关,虽然她与孙卿仪并没有什么接触,但她还是会没由来的为她担心。

“这里。”回来的很快,在他身后跟了一位精通妇人生产的接生婆,在门前焦急的来回踱步,屋子里,孙卿仪高声喊着的名字,要进去,门前站着的家丁,阻拦着。

又过了很久,久到倚着门框都快要睡着了,接生婆打开门,屋子里的血腥味传出来,紧张的站起身。

“恭喜二少爷,是位小姐。”看着接生婆手里皱皱巴巴的小孩,眼泪落下来,落在包着小孩的襁褓上。

“我有子嗣了,弟妹,我有子嗣了。”的声音里满是欣喜,程东阳音笑着恭喜他。

屋子里传出华念的声音“:你高兴昏头了,还不来看看你夫人。”

大步迈上台阶,孙卿仪的脸上满是汗珠,整张脸,惨白惨白的,看见,孙卿仪别过头,不去看他。

“我错了,卿仪。”

孙卿仪不说话,她累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那还有什么力气说话。

“出去吧。”华念上前去推他,乖乖出去,屋外月朗星稀,接生婆抱着小孩站在孙卿仪的床前。

“卿仪,看看孩子。”孙卿仪回过头,向襁褓中看过去,那孩子躺在接生婆的怀里,睡得正香。

“睡吧,卿仪。”华念指挥着接生婆把孩子抱出去。

屋子里又恢复安静,孙卿仪昏昏沉沉的做了个梦,梦里她的父母将幼年的她抱在怀里,她凑近了去听母亲的话“:我们卿仪啊,最漂亮了。”

“娘。”她伸手想要去触碰他们的脸,那在记忆里小心的存放了很多年的脸。

“卿仪!”孙卿仪回过神,梦里的画面转换,一片火海里,孙母伸出手,将她推出去。

“走,不要回来,走。”

“娘,娘。”孙卿仪猛然惊醒,看着眼前和梦里截然不同的装饰,她才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卿仪。”

坐在孙卿仪的身边,孙卿仪摇头。

“孩子呢?”她问。

“奶娘带到偏房喂奶了,卿仪,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吧。”

孙卿仪想了想,笑着问“:叫如清好不好?吉甫作诵,穆如清风。”

“好。”抱着她瘦弱的身体,眼泪落下。

“卿仪,以后我都不会是孤家寡人了,我有家了。”

是啊,孙卿仪在心里想,,你终于有家了。

华念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屋子里,阴影将他笼罩。

“华念。”开口,声音格外的冷,华念察觉到他的情绪,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这是什么?”将他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瓶子碎裂,里面的东西露出来,是程东阳音在外面买的红花粉。

“你从哪里找到的?”看见这个东西,华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情绪失控,相反,华念很平静,好像早知道有这样一天。

“你的柜子里,华念,我们没孩子没关系,不要紧,可你为什么要去害二弟和三弟的孩子,那都是林家的血脉啊。”怒不可遏的指着散落在地上的粉末。

“,这么多年,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我这些年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多少人笑话吗?因为生不出孩子,老爷说过多少次了,要让你再娶一房,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华念说这些的时候,心里升腾起的难过将她淹没,她从不想和说这些话,每天己经很累了,她不想为这点事,让分心。

“阿念,我们搬出去吧,你要是过的不快乐,我们就搬出去,阿念,不要害别人了,他们都是无辜的,孩子也是,二弟的孩子,先天体弱,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干的,阿念,我们搬出去吧。”

拉着华念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的下巴己经长了胡茬,华念沉默的看着他那张同床共枕里许多年的脸。

“我不甘心。”她说“:我不甘心,这么多年,我们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家里的一切都变成老二的,,你争一争,只要你愿意争,我就停手。”华念自从进府,就没有求过什么,可今天他求,他求,拿回应该属于他们的产业。

“好。”答应华念,华念瘫倒在地,仿佛一身的气力都被抽空,华念想起她孩子被打掉的那一天,她疼的翻来覆去,那时候,她的心比身体更疼,她感受着那个孩子的流失,她那样清醒的被折磨着。

“,我好怕啊。”安抚的拍着她的背“:不怕,不怕。”

从不知道,他们曾有过一个孩子,在她还没来的及告诉他的时候,孩子就被流掉了。

那晚,坐在桌子前许久,他从不想要什么财产,可他想要她开心,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了,华念对于孩子一首很看重,他堵上所有人的嘴,让他们不许说孩子的事,也没能为她分担半分。

“阿念。”看着华念的眼睛“:拿回属于我们的那一份,我们就出去住好不好?你喜欢花,我给你种花,你喜欢养鸟,我就给你养鸟,你喜欢读书,我就给你打一个大大的书柜,柜子里摆满你爱看的书。”

“好。”华念的指尖划过的脸“:到时候,我要在屋子里摆些乐器,我喜欢的乐器,等你回来,我们就一起弹奏乐器。”华念闭上眼睛,她好像看到了那样美好的未来。

“姐姐。”茱萸从睡梦中惊醒,程东阳音坐在椅子上,目光眺望着远方,她们都是第一次做空军太太,心里紧张着自己的丈夫,又担心紧张的过了头。

“不会出事的姐姐。”茱萸安慰程东阳音“:那些航线,他们走了很多次,一定不会有事的。”

茱萸的心里也惶恐不安,她的话不单在安慰着程东阳音,也在安慰着她自己。

天快亮的时候,茱萸的心没由来的坠了一下。程东阳音看她焦急的样子,知道她有了不好的感觉,她坐车把她送回村子里,村子里人很多,太太们都聚在一起,聚在程东阳音家门口。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程东阳音推开家里的大门,有个小太太迫不及待的开口“:我听说,有架飞机被打下来了。”

程东阳音的心一时也提起来“:知道是谁吗?”

那小太太摇头“:宋姐姐,你不用担心,一会儿应该就有人来送信了,信来了,就知道是谁了。”

程东阳音和太太们坐在一起,等着送信人的到来,第一次,程东阳音觉得时间过的这样慢。

“送信的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程东阳音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从送信的人手里拿了信,程东阳音拆开,看见铭牌上写着的名字“:沈洛远。”

“谁?”茱萸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沈洛远。”程东阳音又重复了一次。

“不会是沈洛远,一定搞错了,怎么会呢?怎么可能是沈洛远。”茱萸将信封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很多遍,最后她松开手,沈洛远的铭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不会是他,不会是他,他答应我了,回来,陪我回家,不可能是他,姐姐,这信封骗人不是真的,姐姐,不会是沈洛远。”

“怎么会是沈洛远呢?”她哭出声,程东阳音打开信封里剩下的信,是一封讣告:

中尉飞行官沈洛远,于民国25年,12月15日,被日军击落,飞机失火自燃,尸骨无存,享年23岁,特发此告,告知其家人。

“茱萸,是他,是他。”程东阳音也泣不成声。

“不是他,姐姐,不是他,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茱萸固执的不去看那张讣告,好像她只要不去看那张讣告,沈洛远就没有死,就还好好的活着,她还等着他打完日本鬼子,他们一起回家,安安一定很想他了,他得给安安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不然就不许安安亲近他。

“我等着他呢啊,怎么就,坠下来了呢,姐姐,怎么会是他呢?”茱萸将他的铭牌捂在手心,铭牌一向冰冷,但在她的手心也有了一些暖意。

“不该是他的。”她喃喃自语。

在知道不是楚妍的时候,程东阳音有一刻的庆幸,庆幸那里面的铭牌不是楚妍。

“为什么是他?”茱萸站起身,大颗大颗泪珠滚落,五年啊,她等了他五年,他们才终于修成正果,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小,还不会说话,茱萸麻木的看着手中的铭牌,忽然,她用力将铭牌扔了出去,铭牌砸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她捂着脸,泣不成声。

“早知道就不嫁沈洛远了。”茱萸低下头,泪落在地板上,从此以后,她都只能活在对他的怀念里,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想回家。”茱萸轻声说。

程东阳音为她买了张车票,上一次到这里来坐车,是他们吵架,这一次来,却是为了与这个地方诀别。

“要是知道,那次,是我们见得最后一面,我一定不会和他吵架的。”可惜没有如果,和沈洛远相爱的这些年,茱萸常常觉得疲惫,可只要见到沈洛远,听他和她说话,她的疲惫就烟消云散。

“谢谢你,姐姐。”茱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她拍了拍程东阳音的肩膀,故作潇洒的大步向前,可在转身的一瞬间,程东阳音看见她的眼泪落下。

这里是伤心地,所以一辈子也不要回来了。程东阳音在心里这样说。

送走茱萸,程东阳音回了林家,林家的气氛很不对,程东阳音顺着小路走回院子,一进院子,青竹就关上了大门。

“怎么了?”程东阳音问。

“老爷又纳了好几个新姨太太,那几个姨太太正在大少爷的房里等着大少奶奶给安排住的地方。”

“那关上咱们院的门做什么?”

“姐姐,你是不知道,今早,你走后不久,大少爷就和二少爷打起来了,二少爷骂大少爷混蛋,大少爷骂二少爷是自私鬼,总之,他们俩生了很大的气,连带着他们两个院子的气氛也不大对,姐夫说,若有这样的苗头,就让我关上大门,省的掺和到他们中间去。”

“二少爷和大少爷?”在程东阳音的记忆里,二少爷和大少爷的感情,虽说没有很好,但也不算很差,如今两个人吵起来,程东阳音还觉得有点奇怪,可转念一想,能让他们两个人吵起来的,无外乎就是些财产之类的身外之物。

如今林老爷痴迷美色,不管家事,林家自然就要交由他们二人管理,所以他们有些争吵也是在所难免。

“而且我听说,大少奶奶把老爷的姨娘送到二少爷的房中去了。”青竹坐在窗边和程东阳音八卦。

程东阳音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她的思绪却越过青竹,飞向更远的远方,她想象不到楚妍开着飞机在遥远的的另一个城市的蓝天上,和日本人打架的样子,她只能尽她的全力,去想那片蓝色的天空,到处都是悲凉的风。

楚妍开着战机穿过云层,他不能停下,身后追着日本人的飞机,他看着沈洛远的飞机被击中,掉在地上,他没时间伤感,只能调转机头,击落剩下的飞机,为沈洛远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