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太就只好在给楚妍另觅佳人。
“表哥。”“苏颦，我与你并无私情，你不一向都知道吗？你今日这样张牙舞爪的推开我的喜房，你置我和我的妻子于何地？”楚妍冷了脸，苏颦也有些怵他，她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楚妍看着她低下头，他叹出一口气“：你只是害怕而己，你害怕被林家赶走，所以你只好说你喜欢我，你也骗你自己喜欢我，可是，苏颦，是否爱一个人或者喜欢一个人，其实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你看我的眼里没有爱，只有恐惧和敬畏，你怕我，你也怕任何一个人将你赶出去，可没有人会赶你出去，不论是大哥，二哥，大姐，还是我。这话我一首想说，只怕伤了你的心。今天，你闯了我们的房门，吓到了你表嫂，一会儿去给你表嫂道歉。”楚妍转身回了房里，这话他想说太多年了，从前畏着他父母亲的面子，楚妍不止一次拒绝过她，可是今日，她竟没规矩到，闯了他的喜房门，他深知有些话再不说，就要酿成大祸了。“怎么了？”程东阳音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没事。”楚妍穿好衣服，去前厅和父母一起用饭，林家并没有固定的规矩，林家所有的规矩都看个人意愿。程东阳音不起，也没人来叫她，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看见站在她床前的苏颦，苏颦生的好看，正如她的名字，眉黛青颦。程东阳音被她吓了两次，苏颦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小姑娘，一张巧嘴，总能哄的林太太笑得前仰后合。苏颦低着头，站在程东阳音床前“：小表嫂，我错了，我不该突然闯进来。”程东阳音支起半边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外面天光大亮，她穿戴整齐，在苏颦的带领下，去拜见林太太，林太太是个极为端庄和蔼的老妇人，看见程东阳音，老夫人亲热的上来挽住程东阳音的手臂。“绾音呐。”老夫人的手，无意识的摸过程东阳音纤细白嫩的手腕，她在那里，为程东阳音套上了一个类似枷锁的玉镯。程东阳音推拒着，老夫人的威严，让她不敢真的推开那个玉镯，两人互相试探着，最后林老爷做主，让程东阳音收下了这个玉镯。屋子里很多人，程东阳音的余光瞥到昨天见过的大少爷身上，在他身侧，坐了个娴静可人的女子。“这位，是你大嫂。”老夫人指着大少爷身旁的女子说。女子站起身，微微欠身“：你好，我叫华念，是你大嫂，同时，我也是你的老师，早上，春山走的时候，特意交代我了。”华念没什么架子，她那人一向温柔，又饱读诗书，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秀外慧中西个字。在林家的生活远比在宋家好过多了，没有繁杂的妯娌关系，也没有许多无用的社交应酬，在林家这五进五出的大院子里，到处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祥和，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这片诡异的祥和下，生根发芽。周日，难得回家，林太太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和别的儿子不同，林太太十分清楚在林家产业里的地位，所以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讨好着。林太太身体不好，她生楚妍的时候伤了身子，整日里都病怏怏的，或许是这个缘故，林太太格外宠爱楚妍，用林太太的话来说，就是“：春山啊，是我最后一个儿子，是我的命根。”楚妍算不算得上林太太的命根，程东阳音不知道，她只知道，林太太好像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楚妍的身上。可她希望楚妍做些什么呢？程东阳音没有细究，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被大家族买来的儿媳，就和这个家族里随便的一个仆人没什么两样，不过是身份略高贵些。嫁进来之前，程东阳音曾问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是她？她的父亲忙着数嫁妆里的银钱，头也不抬的随口含糊道“：因为你聪明。”后来这话，她也问过林太太，林太太说“：因为你安静聪明，懂得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从那天起，程东阳音就知道自己必须足够聪明和听话，才能在林家有一席之地。一首以来，对程东阳音来说，从宋家嫁到林家，并不是什么永结同心的喜事，相反，婚嫁对于程东阳音来说，更像是从一个牢笼转到另一个牢笼。“不，不，不好了，三少奶奶。”外面有人敲门，程东阳音拉开房门，屋外郁郁葱葱的树影落在门前镂空的雕花上，程东阳音垂眸看着眼前说话的佣人。“不好了，三，三少奶奶，二少爷领，领了个歌女回来，老爷在，在正堂发了好大的火。”这个月第二次了，程东阳音在心里暗暗腹诽，第一次，是林老爷要纳两个貌美的姨太太，林夫人不同意，林老爷骂林夫人善妒，林夫人斥责林老爷是靠着自己起家的白眼狼。那天，楚妍难得回家，程东阳音还不曾同他说上话，他就被大嫂叫走，去处理林老爷和林夫人的事，后来，程东阳音悄悄去看过那两位姨太太，一个年轻貌美，一个懂事听话，有两个如此知心的佳人再侧，林老爷坐在主位上，笑得脸都要烂了。“大嫂是要我去叫春山吗？”华念派过来的那个佣人有些结巴，一句话，说了好半天才说明白，程东阳音虽不清楚，这样的情况，叫楚妍回来能有什么用，但她还是很听话的，找人备车往机场去。机场里的飞行员很多，可成了亲的，只有楚妍和沈洛远。沈洛远的夫人自从显了怀，总是一趟三天的往机场里跑，程东阳音被门卫拦住的时候，正巧遇上沈洛远的夫人茱萸，茱萸长的白白嫩嫩的，说话时带了些害羞腼腆“：姐姐，你是那位的夫人？”“我是楚妍的夫人。”程东阳音一首很喜欢茱萸这样羞涩腼腆的人，她未出嫁前的闺中密友，就是这样的性格，看见茱萸，程东阳音总想起她那位闺中密友。“你是林队长的夫人啊。”茱萸的嘴角绽开一抹笑，伸手向着天空指了指“：那个就是林队长的座机。”程东阳音随着茱萸的目光看过去，天空上，空荡荡的，一片云也没有，只有几架飞机，在上面不断的盘旋，有一架飞机降落，机翼的风吹起跑道边的尘土，从上面下来一个男人，男人摘下自己的飞行帽，露出楚妍的脸，和在家里的时候不一样，明明是一样的眉眼，可程东阳音却觉得现在的楚妍，相比在家里，他更加快意，自由。看见她，楚妍大步走过来，他身上浓重的机油味，扑面而来。“你怎么来了？”楚妍在她面前站定，伸手，去擦她脸上的笔渍。“家里出了大事，来找你回去。”“是吗？”楚妍不置可否的看向远处的跑道，在他的身后，另一架飞机降落，从上面走下来一个颇有些年轻的小飞行员。楚妍侧过头，笑着去看茱萸“：你男人下来了。”茱萸红了脸，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告辞。“茱萸是小沈的妻子，她是我们队里唯一的眷属。”楚妍耐心的弯下腰，在人群里指给程东阳音看。程东阳音看见被称作小沈的男人快步下了飞机，将茱萸紧紧搂在怀里。“他们是青梅竹马，平日里待彼此总要更亲热些。”程东阳音将目光从小沈和茱萸的身上收回，落在楚妍身上，在他身后，夕阳缓慢的升上来，落日余晖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为他镀上一层柔软的光。程东阳音愣住，心里闪过书上描写的富家小姐遇到命中注定之人的画面。她的目光几乎全落在了他的身上，笔挺的军装，温柔的眉眼，她伸出手，想在夕阳余晖下摸一摸他的脸。楚妍没有动，他任由她的手抚上自己的面容，她的手柔软细腻，楚妍温柔的拉下她的手。“我们回家。”程东阳音的手被楚妍紧紧的抓着，一切都美好的像梦一样。“绾音。”楚妍伸手在程东阳音脸前挥了挥，程东阳音回过神，侧头去看车窗外，美丽的晚霞，暖黄色的光落在每一个下了飞机的飞行员身上，她看见沈洛远拉着茱萸，笑着从机场走出来。“天黑了，飞行员也要回家了。”楚妍的目光落在茱萸和小沈身上，小沈的成绩很好，如果他一首飞下去，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棒的飞行员。“家里出什么事了？”楚妍脱下飞行夹克，露出里面穿着的深色衬衣，不用程东阳音说，楚妍也知道，带着那天他见过的那个歌女上门了。“二少爷带了个歌女回家，老爷不同意，二少爷就带着那歌女在正堂跪着，大嫂说她实在没主意了，让我来找你。”“林家的这些人，除了大嫂你都离远一些，他们个个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很久之前，楚妍就想这样说了，不论是他的大哥还是他的二哥，他们身上都蒙着一层可怖的雾，那雾将他们的本性笼罩住，只展示出他们想让别人看到的那一部分。“好。”程东阳音乖巧的点头，外面的风景随着车子的开动不停变换，程东阳音百无聊赖的倚在车窗边，天有些冷了，楚妍将他的飞行夹克盖在程东阳音的身上，他的衣服很大，可以将程东阳音完完全全的罩在衣服下。程东阳音和楚妍回到林宅的时候，天己经完全黑下来了，林宅西周静悄悄的，没有点灯，程东阳音小心的分辨着脚下的门槛，一双有力的手，挽住她的腰，将她向后带了一下，程东阳音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站定。“小心。”楚妍话音刚落，一个瓷碗就由正堂扔出来，狠狠的砸在程东阳音的脚边。“放肆。”“我只想娶她而己，有什么放肆不放肆？”这话，是说的，楚妍刚迈进正堂，另一个瓷碗被狠狠的摔出门。“二哥。”扔出的瓷碗，被楚妍抓住，拿在手里。“二哥，谁惹你生气了？”楚妍拉着程东阳音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里站了许多人，大哥满脸怒意的走上前，狠狠的给了一巴掌。是学校的校长，他有声望又得器重，平日里，他一向行的端正，最不喜的，就是心肝那样的歌女。“哥。”略有些委屈的闭了嘴。冷眼看着他，是他从小看大的弟弟，和楚妍不一祥，在家中并不怎么得宠，后来终于做出些成绩，才得了林老爷的青眼，林老爷风流成性，对于自己的儿子从不多加管教，或者说，林老爷从来不屑去管教这些儿子。除了楚妍，剩下的弟弟妹妹，都是一手带大的，太熟悉他们每个人的脾性，他皱眉看着刚刚扔东西的手，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割开一道细小的裂痕。“哥。”低下头，站在他身旁的女子却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盛满水雾，看起来楚楚可怜。“你叫什么？”的手攀上女子纤细的脖颈，女子浑身颤抖着不敢说话。“我问，你叫什么？”这一次，连都愣住了，他从没见过哥哥如此盛怒的样子。女子颤巍巍的开口“：我叫，我叫。”大概是看她喘不上气，松了松手。女子捂着脖子，小声的说“：我叫孙卿仪。”“我见过你。”嘴角上扬，他松了手，用随身带着的手帕擦了擦手。“好久不见，卿仪女士。”上前一步，隔开哥哥伸过来的手，笑着拍了拍的肩“：别紧张，试试她罢了，你也知道，咱们家不是别人家，万事都该小心些的。”“不过。”话锋一转“：我真的见过你，卿仪女士，我记得，那会儿，你是留洋归来的女学生，说起来，春山，她和你同窗好友还是夫妻呢？”“是吗？”楚妍接话，在看见孙卿仪的第一眼，楚妍就知道，她的来路不简单，他不止一次的见过孙卿仪这个人，有时，她是留洋归来的女学生，有时，她是他同窗好友的挚爱夫人，现在她又变成了一个歌女，一个，我见犹怜的歌女。“林先生说的都是我。”孙卿仪撑着地板，艰难的起身“：林先生第一次见我，是我家中有难，父亲来信，要我回来联姻，林先生第二次见我，是我与联姻对象结婚，那时，我与丈夫的感情虽然并不亲密，但也算是相敬如宾。 ”“那这次呢？”“这次，如林先生所见，我丈夫亡故后不久，我家中也随之破产，如今我独自一人，靠唱歌过活，幸得林二少爷青眼，愿意与我共度余生，我别无所求，只求和林二少爷长长久久，白首与共。”“卿仪。”心疼的扶起孙卿仪，孙卿仪将脸埋在的怀里，泣不成声，孙卿仪的这一举动让对她更加心疼不己。“好了，哥。”将孙卿仪抱在怀里，对着狠狠皱了皱眉，无奈的摊摊手，华念走上前，挽住的胳膊，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华念嫁给之前，是南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才女，嫁给，她就将她身上所有的荣耀埋没进尘土，她为他洗手作羹汤，她为他放弃一切。“嫂嫂，大哥很多天没有回来了，你不是说，你给大哥做了喜欢的吃的吗？”楚妍冲着华念使眼色，华念会意，她紧紧拉着的手，拗不过她，乖乖的和她回去了。屋子里一下少了两个人，楚妍觉得空气都舒畅了，他拉着程东阳音坐下，在一片寂静里，程东阳音小声的趴在楚妍耳边和他说悄悄话“：谢谢你。”楚妍疑惑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小声和程东阳音耳语“：你既嫁进来，哪怕只有一天，我也该护着你。”程东阳音惊讶的抬起头，她以为楚妍会很冷淡的说“：应该的。”可是，他没有，楚妍低下头，正对上程东阳音的眼神“：看看我夹克里面。”程东阳音小心的打开他飞行夹克的内兜，在那里，程东阳音掏出一个上好的玉镯。“送你的，你喜欢就戴，不喜欢就放着，有一天说不定能换钱。”“我要钱做什么？”楚妍不回答她，他只是笑，这种笑，程东阳音见过的，在机场。在林家，楚妍好像总是很疲惫，可在机场他那样意气风发，那样耀眼自由。“你们飞行员除了机场，就不会降落在别的地方吗？”“会。”“哪里？”楚妍没答话，他缓慢的揉着程东阳音的手，她的手那样瘦，楚妍甚至可以摸到她的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