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妩同我一样,自记事起,就只从母后兄长嘴里听说过羌国以往的丰亨豫大。
什么朝野多欢、太平箫鼓,什么金粉千家烟雨,什么黼黻帝道,金玉王度。
她都只在母后和兄长的口中听说过。
听说过,萧妩是没有概念的。
因为没有概念,所以她无法从心底里真正认同从前种种。
所以姜国使者来朝,说太子殿下想要迎娶我为正妃的时候。
朝臣觉得是羞辱。
萧妩觉得是高攀。
她觉得我不配。
于是萧妩将我关进了仓库,代我远嫁姜国。
我成了羌国唯一的公主。
她原先的未婚夫自然归我所有。
相卫行是个温和知礼的人。
玉树芝兰,如良金美玉。
上一世萧妩在订亲之后,无数次当着旁人的面说过他过于无趣,不是她心中良人。
她确实没有说错。
相卫行从小便泡在书房之中,几乎用身体的每一寸恪行着圣人之言,无一次逾距放纵。
但他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嫁人的第二年。
我厌倦了后院管账的日子,在他日复一日的好脾气面前,提出想要读书,开个民间的女学。
夜间的灯影憧憧,映着他如青松挺拔的身躯。
相卫行放下笔看着我,道:「卿卿想开,那便开。」
此后,他成了我的同行者。
嫁人的第五年,女学初见成效,相卫行同我一起向父皇谏言开女子恩科。
嫁人第七年,羌国的朝堂上出现了第一个官拜五品的女子。
随着女子科举之路愈发宽广,民间另一半人口也逐渐加入到了更有效的劳动生产之中。羌国经济发展蒸蒸日上,已有繁荣之象。
嫁人第九年,父皇得到了一封姜国来的书信。
那书信中写道。
萧妩到了姜国王宫,欣然下车。
没成想太子在见到她第一眼,就长叹一口气,说了许多她听不懂的话。
就像处理那些被献上来的奇珍异兽一样,她被安置在了一处华美的院子,九年内没能踏出去一步。
她接收不到任何消息,也见不到什么人,只有几个不说话的女奴每日在院中来往。
紧张、不安、猜忌和害怕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在她油尽灯枯之前,她用尽所有办法写了一封密信,寄到了羌国。
我以残害同胞之名被斩首示众。
行刑之前,相卫行来狱中看我,说他应该在九年前就制止我开女学。
我说你走罢,做着不避,无外乎如此。
相卫行读的书比我多。
他从识字起就泡在书中,墨水从他的头发开始,浸入了他的骨血。
这些道理他比我明白。
但他走的时候依旧披头散发,形似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