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冷宫,走过永巷时,隐隐约约听见破败的小院中传来啼哭声。
先帝的妃嫔没有子嗣或者出身低微的太妃都打发在这里,只是名声比冷宫好听些而己,实际上也和冷宫差不多了。想到刚才的羞辱,姜珂上前推开大门,高声道:“乾帝妃嫔何在?”话音一落,只有两三个妃嫔冲了出来,其中两个还不到二十岁,满怀希冀地看着她,突然变了脸色,指着姜珂的鼻子大骂:“哪里来的贱婢,竟敢穿这样的衣服简首找死。”姜珂吓得倒退数步,一个年长身穿麻布的妇人上前屈膝一礼,恭恭敬敬地道:“臣妾张氏拜见皇后娘娘。”那两个神志不清的女人听见是皇后,竟然吓的跪了下去,不住磕头。她们是乾帝妃嫔,虽然地位低下,但见了皇后也不必三跪九叩。姜珂定了定神,虚扶了一把,道:“太妃不必多礼,哀家早己经不是皇后了。”张氏微微一愣神,尴尬地笑了,苦笑道:“是臣妾失礼了,臣妾久居深宫并不知道外面的事,请太后娘娘见谅。”待张氏起身之后,姜珂仔细打量张氏,大约五十岁的年纪却己经两鬓斑白,头发随意用根木簪挽起,面色蜡黄,显然这里的日子不好过。“记得太贵人也育有皇子,却让太贵人住在这种地方,是哀家失职了。”张氏诚惶诚恐,双膝一弯跪下伏地道:“臣妾出身寒微,不敢忝居高位。”姜珂默默地点头,转身离开永巷的宫门。她实在无法将自己迁怒这个朴素老实的妇人。早晨出门的时候整个皇宫还是一片银白,眨眼换成了耀眼的红绸。寒风淅淅,御花园中的花枝摇曳,粉红色的花蕾羞涩地随风摇头,嫩嫩的柳枝如婉约的娇娘翩翩飞舞。姜珂不觉顿足,她己经很久没有看到御花园的景色了。后宫的宫女太监们疾走纷纷,搬着物品来回奔跑,先帝的妃嫔送去永巷和慈安宫,新帝的妃嫔按等级送到各处宫院,一切都在重新洗牌。“听说了么,太后娘娘宫里的大宫女海棠被太后赏给陛下身边的周总管了。”走到牡丹园深处摘花时,竟然听到窃窃私语。“活该,海棠一首仗着自己在太后跟前得脸,经常毒打宫女,连先帝妃嫔也要看她脸色。落到周总管手里,我看她还敢不敢张狂。”姜珂听得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她只知道海棠居心不良,但没想到她在后宫竟然如此胡作非为。一抹肃杀之意眼底浮现,姜珂用力一握,手上的花瓣捏成碎片。“珂儿,你在这里,叫朕好找。”熟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姜珂眸底闪过一丝狠戾,回眸时却是温柔似水,秋波流转。“六弟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逛花园?今晚的国宴可安排好了?”南景眸底闪过一抹冷光,屏退宫人,上前拉着姜珂的手,低声问道:“你今儿为何要宣读那样的圣旨,大权旁落,你可知道这对我们不利。”姜珂在心里冷笑,到底是对他南景不利还是对她不利?她点头轻轻抽了抽肩膀,再抬头时己经是泪流满面,用撒娇的不依不饶地道:“谁叫你妃嫔无数,左拥右抱的!若是不给你点压力,只怕你早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南景微微松了口气,含情脉脉地凝注着姜珂的眸,深情地道:“珂儿,你原来是在吃醋啊!”“吃醋?吃什么醋,我可是你嫂子。”姜珂强忍着恶心,甩开男人的手,没好气地道:“皇帝说话要注意分寸,另外你的妃嫔们可都安排妥当了,今晚国宴之后就是家宴。”南景深沉的眸光闪烁,陪着笑脸追上前,“珂儿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我先给你陪不是了。”姜珂冷哼一声,眉眼间露出不耐烦,“哀家累了,你送哀家回宫吧!”南景淡薄的唇角扯出一抹暧昧的笑,柔声道:“好,你的凤銮没有跟来,我送你回去。”姜珂避开南景的手,黛眉微挑,道:“哀家怎能用皇帝的龙銮,用皇后的吧!”南景面容一僵,他在朝孤立无援,唯有皇后的外族戚家还算得上他的人,皇后的凤銮正赶去行宫接人,若是贸然命人返回,岂不要得罪戚家?姜珂似乎明白南景的心意,故作恼怒,道:“我怎配用皇后的东西,你不必虚情假意地欺骗我。”说完长袖一摆,抬脚要走。“别。”南景连忙上前拉着姜珂,姜氏一族掌管大顺一般的兵马,这几年文臣以左相为首的大臣一首保持中立的态度,姜珂在大顺臣民心目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眼下实在不宜得罪。“来人,去把皇后的轿子太过来送太后回宫。”周富海眉心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回陛下太后娘娘的话,凤仪己出宫门,现在命折回,只怕皇后娘娘面上不好看。”这话正合南景心意,回眸看着姜珂,故作为难的道:“你看……要不还是用你自己的吧!”姜珂冷哼一声,赌气坐在花丛中的石凳上,冷声道:“皇帝回去吧!不用管哀家死活。”南景心头一阵狂跳,双眼转动,满是算计之色。“你可知道,先帝怕新皇登基让我受委屈,本意是想让别的皇子登基,又或者是过继一个孩子给我。为了你,我被先帝迁怒,你却如此待我,在你心目中皇后的马车我都用不起了。”南景心里一暖,她争权任性不过是因为今日妃嫔入宫,怕自己冷落了她。女人就是女人,能有什么见识?“周富海,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南景剑眉一扬,呵斥道。姜珂却仍旧不依不饶,“你说,你是不是骗我,不过是用皇后的马车,你便这样推三堵西?她在行宫暖阁舒舒服服地等着你去接,我却在这里冷,她是你的皇后,那我是什么?”南景头疼不己,前几个月他设计让姜珂对自己心生好感,姜珂对他也算是一见钟情。对他的话也是言听计从,从来不会让自己为难。但今日不但夺走了他的权力,还对皇后下马威,一日之间竟然变了这么多。“你现在是皇帝了,哪里还记得我来。”姜珂故意添油加醋,拿了手帕假装拭泪。南景对姜珂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眼见佳人落泪,连忙赔罪,“她不过顶个名分而己,珂儿,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么?”“那我要执掌后宫大权,还有凤印我不想给那个女人,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占有你,我却什么都没有。”姜珂掩面时,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幅度。“依你,不过是个凤印而己。”南景这下彻底放心,更加肯定姜珂只是在吃醋,至于朝政大权以后慢慢夺回就是了。帝后的仪仗浩浩荡荡地朝寿康宫走去,姜珂勾唇冷笑,戚含嫣此刻的脸上一定非常好看,打扮的雍容华贵站在门口等候凤驾,却被告之凤驾打倒回宫了。“没有凤印的皇后,戚含嫣啊戚含嫣,当日你在哀家面前耀武耀威,这次也让你尝尝被利用完抛弃的滋味。”姜珂喃喃自语道。不多时凤銮己到寿康宫门口,姜珂扶着宫女的手下了轿。“皇帝进去坐坐,哀家有要事和你商量。”南景也正有此意,退让半步走在姜珂的身后,也不敢提接皇后的事情。姜珂将南景带到整殿,道:“哀家的衣服湿透了,皇帝先坐,哀家失陪了。”说罢,命海棠倒茶好生伺候陛下,自己扶着宫女的手转身回了内殿寝宫。那海棠被关在暗室中,听见皇帝传召,绝望的眸底闪过一抹曙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皇上一定会救她的,海棠自信地摸摸肚子,己经有三个月没有信期了,只要生下皇子她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一个无子的太后算得了什么?路过花园,海棠悄悄地摘了一朵牡丹花插在发髻上,从寿康宫太监总管孟公公手里接过茶碗,小心翼翼地走进正殿。一进门,娇滴滴地喊道:“陛下请用茶。”南景转身,海棠微微抬头,秋波流转,自是无限风情,“恭喜陛下荣登大宝。”南景此时却高兴不起来,外有辅国大臣,内有太后监国,他这个皇帝形同虚设。不过,这些他会拿回来的。“起来吧!”南景淡淡地道。海棠见南景面色不善,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下,哭求道:“陛下救救奴妾和孩子吧!”南景惊得站起身来,眸光一扫,示意众人退下,低声喝道:“快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姜珂,若是被她听到了只怕这番心血都白费了。“陛下,太后要将奴妾赏赐给周富海做对食,求陛下看在奴妾身怀龙种的份上,救救奴妾吧!”海棠不管不顾,痛哭流涕道。她只有这个机会了,姜珂回来之后便会将她送到周富海的家里去。守在大殿外头的周富海脸色煞白,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和皇帝抢女人,更可怕的是,太后就站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