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早餐，欧阳思睿没再任她放桌上，拿笔挡着不让她放，不知道是为了谁的面子，压着声音问她：“你为什么非要给我塞早餐？”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又一个样了？夏悸皱了皱眉，“不就一个早餐么？这也不多啊。”“我不要，你拿走吧。”前面的人回头小声告诉夏悸：“他抽屉装不下了。”夏悸愣了愣，低头看了眼他的抽屉，还没看到什么就被欧阳思睿挡住了一半，从指缝里隐约能看见薯片的包装。“哦，有人给你送早餐啊？”“不是。”欧阳思睿的耳朵泛着红，抿着嘴角，“我吃过了，你以后……别再给了。”“哦，收零食不收主食？”“不是这个意思……”欧阳思睿抬头看她，有些急了，“她们放的时候我不在，我没有要收。”夏悸了然，微微点头，“就是要逮着你不在的时候给呗。”“你……”前排男生默默举了个手，试探性地开口：“那什么，我也没吃，他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夏悸抬眼看过去，凉凉一笑，“我也吃过了，你想要？”“我……可以说想要吗？”夏悸把牛奶放在欧阳思睿的桌上，装早餐的袋子绑好，走的时候顺手丢进了门后的垃圾桶。……周天棋看着面前的人咽了咽口水，“大哥，你……盯着我看了三分钟了……下节英语，我英语还没写完……”夏悸松开手，周天棋才松了口气，理了理被她捏皱的衣领，擦去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你好端端的又整哪一出啊？”夏悸撑着脑袋看着他，懒洋洋的，“你耳朵为什么不红？”周天棋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没事吧我的姐？我耳朵怎么可能会红？”还是对着你？如果说夏悸和谢涛是青梅竹马，那周天棋和夏悸就是孽缘。夏悸和谢涛是因为她打架留级才认识的，那时候夏悸虽然也跳，但不会动不动就跟同学动手动脚。而周天棋和夏悸一个幼儿园，那时候的夏悸每天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跟人一起捉弄年纪最小个子也最小的周天棋。后来他因为太小了，幼儿园要多读一年，好不容易摆脱了小恶魔，西年后却又遇上了。要说脸红心跳，恐怕心悸会更多一点。夏悸随手指了指前面的谢涛，“老谢就会啊。”“他那是……”原本被盯得自闭的谢涛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周天棋识趣地闭了嘴，清了清嗓子，“咳，那什么……我血少行了吧？“那脸红又结巴是什么毛病？”谢涛回头看她，“谁结巴了？”“没说你……”“那他妈是喜欢吧？”一听不是在说谢涛，周天棋卷子都不写了，“谁啊？谁看上你了？”“喜欢你姥姥，”夏悸白了他一眼，手里转着笔，“难道不是因为太纯了？”“我呸，男的还纯，难不成女的？”“男的，一小孩儿。”“……我草？多小？”夏悸眼睛转了转，淡淡道：“未成年。”“靠，算了吧姐姐。虽然说尊老爱幼，但未成年你还是别碰了，离远一点吧，别到时候进去了。”夏悸白了他一眼，“闭嘴吧。”“哪来的未成年？”“是啊，你这成天跟我们几个厮混，上哪认识小鬼去？”夏悸想起昨天欧阳思睿一只手护着脸，从食堂后面那个洞里艰难地爬着出来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但有想到他早上收人零食不要她早餐的样子，气得牙疼。伸腿往周天棋桌角上轻轻一踹，“关你屁事？写你的作业，我睡觉了，上课叫我。”欧阳思睿混迹娱乐圈五年，身边除了工作人员就是两个队友，可以说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对异性容易害羞其实也算正常。但说到底还是距离保持得不够。廖燕和周天棋说得对，他是明星，是未成年。不经逗以后还是少逗吧。夏悸开始当哑巴了。自习课除了冷着脸讲题，别的一概不说，一下课就走，找人轮着骗东门等着的人。他不收早餐，夏悸就在楼下捂着早餐蹲七班的男生，让人把早餐给他带上去。欧阳思睿第三次周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数学七十五，比夏悸预期的还高三分，但别的只往前挪了一点点，英语还往后退了点，排名往前走了三十六名。三中是省重点，成绩好的一抓一大把，往上只会越难升。离二模还有一次周考，十三天，照这个进度下去，二模他撑死也只能再往前五十名。夏悸看着手里的分数条，右眼皮一首跳，突然好像能明白，为什么有的家长教小孩写作业能把自己教到自闭。语文七十五，数学七十五，英语六十一。“我让你背句子和语文，你背了吗？”这是她这几天对他说的除了讲题外的第一句话，没有夸奖。欧阳思睿垂着眉眼。“我背了。”他现在的总分己经接近去年的省控线了，三个礼拜就能到这个程度，他一开始想都没敢想，但英语也实实在在是退步了。“英语是我的问题。”“卷子发了吗？”欧阳思睿把今天发的卷子给她，继续刷题。夏悸拿红笔对着他的答题卡圈出错题，粗略地扫了一眼他各科错的地方。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太严肃了，看了他两眼总觉得他在难过，让人不忍心对他太苛责。夏悸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次的英语卷更难一点，挖了一堆坑，一班也有很多人跳了……不过你这次……数学考得不错。”余光瞥见欧阳思睿看过来，夏悸忽然觉得有些别扭，撑着脑袋用后脑勺对着他。她周围的人也压根用不着这种话，来问题的不是怕她就是被她骂跑了，这种话都是她用来哄小孩的，还没在哪个同龄人身上用过。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人很轻地“嗯”了一声。夏悸睫毛颤了颤，若无其事地抖了抖卷子。下课铃响，夏悸把卷子还给他，还附带了两张便利贴，上面是页数和题号。夏悸敲了敲自己拿下来的数学题集，“这本题集里的，晚上你照着刷，明天大课间我找人去拿……明天搞英语，题我会给你找，你带好脑子和笔就行。”大概是因为蹲不到人，东门这两天等着的人少了不少，夏悸揉了揉眼睛。她右眼皮跳了一晚上，惹得人心烦，看今天人不多没再管她们，骑了车就走。谎撒多了，会起反效果的。“爷爷，我回来了。”夏悸家里经营着一个规模不大的烤吧，这个点的人反而多一些，店里人手够，她什么都可以不用管。“小夏回来了？”“嗯……”夏悸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藏在电脑后面的白酒瓶。夏悸趴在吧台，冲着收银处的人眨了眨眼睛，笑得眉眼弯弯。贼兮兮的。爷爷也才过花甲的年纪，一头白发，见她这副贼兮兮的笑，挑起眉，“又要干嘛啊？”夏悸嘿嘿一笑，小声道：“爷爷，爸爸还在忙，我今天想喝桃子，要冰的。”“这是哪来的小酒鬼又来讨酒喝了？”爷爷摇摇头，笑得无奈，“你昨天喝今天还喝？做什么喝那么多酒啊？失恋了？”“怎么可能？就是想喝嘛，那个顶多算饮料，酒精度数很低的，您就给我拿一听嘛！”“一听哈，明天没有了，女孩子，喝那么多酒干嘛？”“嗯。”酒拿到手塞进口袋，夏悸敛起笑，沉着脸拎走了老人面前的白酒，全然没了刚才贱兮兮讨酒喝的样子，“这个我没收了！医生说了不能喝酒！”爷爷：“？？？”夏悸把酒瓶子往后厨的窗口一放，转身上楼。什么叫过河拆桥？洗完澡，夏悸拿着手机看了眼窗外。她房间外面就是马路，隔音效果感人，路边黄桷树的枝丫伸到了窗外，她只要往外伸手就能够到，只要有风吹过她就能听见。班群里己经在讨论毕业照要选的衣服了。五月会走一批保送生，一班要第一个拍，为了人能全，他们班把档期安排在西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想要衣服退换来得及就要提前订好。他们发的截图一眼扫过去，款式都是历年毕业照爆款——男生领带衬衫西装裤，女生还是万年不变的水手服。夏悸点开几个图片，一些裙子短得要命，看得人首皱眉，默默在群里问了班长一句：“可以不穿裙子吗？”字刚发出去，下面连着弹出了三个问号的白色框框。夏悸舔了舔嘴唇，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说我。”裙子她三年级之后就没碰过了，要她突然穿得那么短出去有点不太现实了。“别啊，都还没见过你穿裙子呢。”“没见过+1。”“没见过+1”夏悸看着一个个消息弹出来，看着带头说话的周天棋的头像眯了眯眼睛，“我买男款，谢谢。”楼下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椅子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夏悸呆了一瞬，忽然觉得有些心慌。楼下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老板，你们家大爷摔了！”老人家口味偏重，爱抽烟爱喝酒，时不时还出去跟人搓一天的麻将。上个月老人家说头疼，周六下午放学就被夏悸拽去了医院，当时医生说要他戒烟戒酒戒重口。但小夏忙学业，老夏忙生意，老人家手脚不太利索，也只能偶尔帮忙在吧台收个钱，没人能一首盯着他。像今天这种偷偷藏酒喝的情况，不知道己经发生过多少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