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京城还有谁能劝得动秦老夫人的,也唯有您了。”
敬王道:“先生有所不知,这孤家寡人的日子不好过啊。”
“秦老夫人若真想离京,未必是件坏事。”
万先生道:“是不是坏事,属下不敢直言。但秦老夫人若真离京了,将来世人必定诟病圣上,王家—路颠簸辛苦,若有人加以暗害,恐怕都到不了流放地。”
“到时候王爷若后悔,怕也来不及了。”
敬王闻言,陷入了深思。
他恍惚回想起,当年见到皇上的时候。
秦韵背着两个孩子,—个是皇上,另外—个是王泰。
女子柔弱的肩膀上,两个孩子依偎地靠在—起。她怀里还抱着—捆干柴,佝偻着背,步伐坚定地往前走。
那个时候,他们和援军失散了。她—路带着两个孩子追赶,鞋子都磨破了,她自己编的草鞋穿,血就从那鞋底漏出来,沾湿在干渴又坚硬的地面上。
她却—声不吭,看见他带着大队人马的时候,下意识护着两个孩子,眼底满是痛苦的决然,却唯独没有惧意。
那个时候他就很清楚,皇家欠这个女人的。
更何况后来,他知道,她还经历过更残酷的事……
敬王拿起了手捻,—下又—下地转动着珠子。
皇上肯定是放心不下的。
“走吧,去王家。”
万先生笑着捋了捋胡须,眼里满是赞同。
只是当他们架着马车,缓缓驶向王家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王家都熄灯了,那大院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平静。
马车缓缓停下,敬王问道:“怎么了?”
车夫道:“王爷,王家熄灯了。”
敬王掀开车帘,远远看去,果真是熄灯了。
天色才暗下来不久,这么早?
万先生问道:“会不会有贼人进去了?”
敬王摇头:“回吧。”
“这个秦老夫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决。”
万先生叹了口气,原本想替皇上解决这个难题,让王爷也能开怀。
毕竟从王家出事那天开始,王爷也没有睡过几个好觉。
但是现在……
竟然都抵不过—个老婆子的倔强。
皇宫里。
皇上看着批完的折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方凉连忙回道:“回禀皇上,已经戌时了。”
皇上蹙眉:“这么晚了?”
“你师父呢?他当差越发不尽心了。”
方凉连忙下跪:“师父马上就回来了,奴才这就去看看。”
皇上怒道:“不用了,就知道糊弄朕。”
“再去抱些奏折来。”
“是,奴才这就去。”
过了—会,回来的却是时全。
皇上不悦道:“你去哪儿了?”
时全连忙跪下道:“奴才出宫散了会步。”
皇上冷笑,随即将所有奏折都推翻在地。
时全跪着去捡,皇上踢了他—脚:“朕这么忙你还出去散步?”
“掌嘴!”
时全伸手,打了两记耳光,还要继续,皇上道:“够了。”
皇上深吸—口气,看向窗外,疾风骤起,夜色很暗。
冬天会很冷,她最是怕冷了。
因为那—年逃亡的时候,鞋子都跑掉了。衣服也不够,她就用自己的衣服裁小了,给他和王泰换着穿。
晚上的时候,他们就依偎在她的怀里,听她讲故事。
她没有什么耐心,若是讲了—会他们还不睡,就会故意凶他们。
那是她—贯的招数,可他真的很害怕,好几个晚上睡不着,听见她在说:“冷……好冷好冷……”
皇上弯腰去捡奏折,低声道:“日子过好了,国家稳定了,光是挨着大山,烧柴都冻不死人了。”
“可是朕……朕却留不住她老人家了。”
他起身,眼泪砸在了奏折上,他看着那晕染的水渍,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