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澈阳探完病下楼走到急救中心,手机便响了。
他接起,不耐烦道:“有事说事。”“阳哥,老麒没事吧?”来电的是俞澈阳的发小秦穆宇,而住院的也是他的发小孟麒。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年龄相仿,秦穆宇比他俩小了一岁,他喊俞澈阳一声哥,却喊孟麒老麒。其实俞澈阳和孟麒同岁,这次孟麒住院原因是有人到俞澈阳新开不久的酒吧Sun闹事。不过是同行之间的竞争,闹事的认为俞澈阳抢走了他们的客源,带了一大帮人来。当时俞澈阳和孟麒都在Sun,俞澈阳自己三两下干翻了不少人,一时间没注意身后,身为兄弟的孟麒离得最近,帮他挡了一玻璃瓶子。之后孟麒就脑震荡进了医院,索性是没什么大事,就是要留院观察。俞澈阳今天来医院探望,原本是要和秦穆宇一起的,可那厮临时有事耽搁了,这便打个电话来问问。“生龙活虎,好得很。”“那这事你爸知道了没?他什么反应?”说到这事,俞澈阳不免庆幸,要是让他爸知道了他开了酒吧不止,还和人干架上了,准不免让他立马回自家公司接手。“我爸和我妈出国了,你小子嘴巴封紧点。”“不是阳哥,你我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我什么人你不知道么?这嘴巴肯定严实。”俞澈阳从不质疑秦穆宇吹牛逼的能力,听着电话那头又要有吹牛逼之意,他随即想挂电话。他看了一眼西周,忽然注意到坐在过道椅子上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她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扎起的马尾微微翘起,哭泣引起的发抖,使得她的马尾一动一动的。也许她没有带纸,自己不断地用手和衣袖擦着掉落的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一瞬间,俞澈阳想到了家里养的那只布偶猫,委屈的时候也是这般,令人怜惜。“谁他妈和你穿一条开裆裤长大。”说完后,他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遏制住了叭叭不止的秦穆宇。鬼使神差的,俞澈阳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包纸,接近她,又抽出一张纸,递给她。“擦擦。”向萦月抬头便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棒球服的男人给她递了一张纸,男人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寸,棱角分明的脸庞,看起来十分硬朗,还有一个特点,凶。这个看起来有点凶的人,却在她满脸泪水之时,给她递了一张纸。这一个小小的行为,却是爸爸去世到现在,给她唯一的温暖。“谢谢你。”声音哑哑的,轻轻柔柔。向萦月接过纸巾,慢慢地将泪水擦干净。俞澈阳在向萦月抬头时便注意到了她红肿的双眼。这般哭下去,怕是眼睛不想要了,他想。许是看她哭得太过让人心疼,俞澈阳觉得他出生以来二十年的温柔都用到了现在。“别哭了。”他生硬地安慰道。又觉得或许再说一句效果会更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俞澈阳都觉得不太自在。向萦月听到他的安慰,浑厚而低沉,富含磁性的嗓音,稳重而踏实,给人一种安全感。虽然略显生硬,但好歹是真情实意。没能想到这样的一位陌生人,能够这样安慰她。向萦月顿时觉得,心里那片黑暗的天,好似撕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使得丝丝的暖阳照射进来。“谢谢你的关心。”俞澈阳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留下了一包纸巾放在了椅子旁边。向萦月拿过纸巾,紧紧地握在手上。就在俞澈阳走了几步后,给向萦月母亲急救的医生走了出来。“谁是苏芸的家属?”“我是她的女儿!”向萦月连忙回应。“患者送过来太迟了,我们己经尽力了,尽快准备身后事吧。”医生的一番话,扼杀了向萦月全部的希望。她像是被抽去了灵魂,昏昏沉沉,飘飘浮浮。眼眶里的泪早己止住,她才明白,就算流再多的泪,妈妈也不会回来。妈妈不要她了。如此,妈妈的心愿得以满足了吧,她终于能见到爸爸了。半晌,她才沉沉道:“嗯,谢谢医生。”俞澈阳听到苏芸的名字,眉头一皱,脑海里回忆几分,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回头看,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一动不动地站在走廊,瘦小的身躯显得异常憔悴,目光呆滞,脸色惨白,留下了沉默而悲痛的表情。俞澈阳从来不多管闲事,今天的举动只当是他同情心泛滥罢了。他没再理会,径首走出了医院。回到车里,犹豫了几分,思索片刻,还是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爸,你有个发小的妻子是不是叫苏芸?”俞致礼还正奇怪自己儿子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他,就听到俞澈阳问。“是,你问这个干嘛?”“我在市医院,碰到了她女儿,医生说她走了。”俞致礼大惊一场,连连追问:“这是怎么回事?向伦呢?”“你还是先回国吧。”俞澈阳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他刚刚才想起,好几年前他爸那个叫向伦的发小带着妻子苏芸来他家做过客。向伦和自己的父亲是多年的朋友,虽然后来不常联系了,没想到今天恰巧让他得知了他的妻子去世了的消息,而那个女生看起来孤苦无依,他便给他爸打电话提个醒。妈妈去世后,向萦月通知了外婆家,一同来办苏芸的后事。她向学校里请了两周的假,为了让苏芸体面的走,她一个人忙上忙下,两周之后瘦了一大圈。本就瘦弱的她显得更加弱不禁风。苏芸的娘家在乡下,两周后她从乡下回到租住的房子,己经是下午了。不知是谁家来了人,楼下停放了一辆保时捷。向萦月只看了一眼,没有在意。她安静地走上楼,脑海里回忆着一遍又一遍爸爸妈妈还活着时候的快乐时光。又重重地叹气,心知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默默走到了自家的最后一层阶梯,不想自家的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他们衣着不凡,却也足够低调,男人温文尔雅,女人舒雅大方,都是气质上乘的富贵人家。楼下的保时捷估计就是他们的吧,她想。但向萦月并不认识他们,此番前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