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星辰于天际熠熠生辉。
玄冰泛着寒烁的紫芒,无边无际的铺设开来,蔓延至遥远的天边。风,裹挟着腥味。月,怜悯间垂下如雾的恩泽。咔擦,冰面传来开裂的动静,一条细纹自彼端飞快地游向另一面的宫殿。殿内,烛火幽幽跳动。“果然,什么功力尽废,全是些你拿来糊弄旁人的胡言,你堂堂战神,怎么可能沦落到传言中那般凄惨,”洛婉儿手中握着断刃,冷冷的一撇手中那无用的兵刃,语气中嘲讽的意味越发浓烈,“我懂你,说到底,你还是在惦记着王位,有了名,也有了实力,你现在自当百无禁忌。”一名穿着纯黑侍从服的男子从房屋横梁上越下,挡住身后的主子:“三殿下!慎言!”位于洛婉儿对面的人微颌双目,面容艳丽非常却惨白无比,一头黑丝尽数散落身后,她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似是与世无争,然而她手上呈现出淡红色的细长冰凌却不容忽视,冰凌的尖端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血,艳红的血液接二连三的砸在地上,竟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洛婉儿,你想杀我,大可不必亲自前来,你这般大张旗鼓的行事,反倒容易叫旁人捉了把柄。”轮椅上的女子开口便是一句毫不留情的批评。洛婉儿笑了一声:“呵,那岂不是正好合了你的心意,再说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三殿下,即使有人要看笑话,那也是因为我不自量力向未来继位者挑战,这种传闻还不够多吗,反正你天天都要遭受暗杀,多我一个或者少我一个大概也无所谓吧。”女子抬手,示意一旁神色激动的侍从不要多说,“若你是这般想的,那我倒也无话可说。”她重重捏碎掌中染血的冰凌,窸窸窣窣的碎冰从苍白指缝间渗出,零零碎碎掉落在暗红的地毯中。“不过你倒是猜错了,真正想杀你的……可不是我……”洛婉儿面容露出几分古怪,她利索丢开断剑,转而看向大殿之外,从那遥遥的黑暗中,缓慢的步出了一名俊眉修目的紫衫男子。眼熟,在场众人都眼熟他。谢恒晨猛然攥紧了自己的膝盖上的衣裙,“!”“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今日要与新认识的朋友相聚……”说到一半,她哑然的盯着面前的一男一女,男人走近后便将她的妹妹洛婉儿一把揉入怀中,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不消多说,完全一目了然。那她呢,那她又算什么?她将这姓司的敌国质子从自寻死路的战场上救回一命,因此寒毒入体再不能正常走路,这些年在她的身边瞧着像模像样安守本分,却原来是在演戏吗?!谢恒晨瞳色一深,一瞬间思索过很多,可惜她现在胸中气血翻涌一旦出手必死无疑,否则她定然不会让对方这般惬意的站到眼前。“对不起……”用淡色的眼瞳静静瞧着轮椅上的谢恒晨,态度一如往常,似乎并无什么不同。可却什么都不同了。“姐姐,你都残废至此了,就别禁锢着司哥哥了,良人易寻,不如姐姐换个目标,找个愿意一首陪着你侍奉你一生的人吧,我看你身边那侍从就不错。”谢恒晨蓦然打断她的刻薄言语,“婚约照旧,如果没有其他事,就送客吧,——”因为要压制体内熊熊沸腾的血液,女子面容越发冷淡,衬着苍白的肤色,几乎像一只刚从无间地狱爬出的厉鬼。“是。”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愿,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应下。洛婉儿嗤笑,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在跟着前面的仆从离开的半路上,她的眼神连连自轮椅上的人身上拂过,似是非常在意,又似乎只是在寻思着什么主意。忽然,洛婉儿顿住脚步,她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纸,飞快折身返回了方才的房间。转身只看到匆匆忙忙的背影,她忙不迭地追上去:“喂!你干什么!”天边月色绯红,衬得谢恒晨那张惨白面容仿佛也带了那么几分罕见的血色。空荡荡的大殿中回荡着女子压抑的咳呛声,咳着咳着,星星点点的血点隐没入暗色地毯。洛婉儿边走边朗声道:“谢恒晨!几日后的凤凰台,你来,我们堂堂正正的再打一场,这一次生死不论,回去我会告知王上,反正等你上位了我也是迟早要死的,我们……”唇角带血,谢恒晨衣袖内侧全是淋漓刺目的鲜血,她没有动,定定维持着衣袖掩着嘴的姿态,她就这么安静听着她妹妹的嚣张宣战。而洛婉儿自顾自的说了一会,确认她己经听到,觉得多说也是无趣,便回去了。良久过后,房间里就这么回荡着细且压抑的咳嗽喘息,不知道是疼的,还是难受的。侍从去送客还没有回来,大殿中现在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若是有人在此时看到了谢恒晨这副模样,不止又如何惋惜以往的战神就此陨落,还是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