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捡来的孩子就是不行，你瞧瞧人家孙晓英，都是老孙家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
人家咋就能考上大学，他郭逍遥就没这能耐！”
看着郭逍遥跑远，一个村民随口说道。
背后议论别人，也就是俗称的“扯老婆舌”，这可是大家爱干的事儿。
好像说着这些闲话，干活都不觉得那么累了。
“可不是嘛！就算不和咱们桃花岭飞出去的金龙孙晓英比，就是他养父孙铁牛家的大哥孙晓军，那也没法比啊！
孙晓军虽说没啥文化，可人家肯干啊！
娶了媳妇出去单独盖了房子，日子过得也算凑合。
哪像郭逍遥，孙老太太让他住仓房，他都乐意。
再瞅瞅他娶过门的知青媳妇，跟着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带着俩孩子跟着他忍饥挨饿，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又一个村民跟着附和。
“老胡，别说了，那就是块烂泥巴，脑子笨得要死！
整天和他养母拼死拼活地干活，吃香喝辣的却是孙老二一家！”
又有一个村民搭腔。
“也是，管好自己得了，别人的事儿少掺和。”
. . . . . .
一个村子住着，其实每家啥情况大家心里基本都门清。
离桃花岭大约一里多地外，有条大河。
河中间水深得很，但大河很宽，到了河边就浅得很，也就刚过膝盖。
守着这条大河，桃花岭的人水性都特别好，下河捞鱼摸虾那都是小菜一碟！
就连小孩子们也个个都是玩水的行家。
郭逍遥自然也不例外，来到河边，他把外衣一脱，就剩个裤衩在身上。
因为没带捞鱼的工具，郭逍遥只能靠手摸。
捡了个别人不要的破损鱼篓，好在底部还算完整。
郭逍遥就此开启了他的摸鱼大业！
河水清澈见底，可不是几十年后的样子能比的。
郭逍遥熟练地在河底石头缝隙间摸索。
不像前世里人工饲养的鱼又肥又大，现在的鱼都是野生的，个头都不大。
但数量特别多，没一会儿功夫，郭逍遥就摸了不少。
鲫鱼、麦穗鱼、白条鱼、柳根鱼、鲶鱼还有泥鳅等等。
捡来的那个鱼篓装了一小半！
各种小河鱼在里面不停地扑腾，为了防止它们从上面的破洞溜走，郭逍遥不再继续抓了。
没装鱼的家伙什，就跟熊瞎子掰玉米似的，掰了这穗丢了上一穗，没意义。
来到一处僻静地，郭逍遥把鱼篓藏好，拔了些大草盖在上头。
之后他悄悄返回家中去取些工具。
就这么把这些小鱼直接拿回家，肯定得被孙老太太收走。
到时候给不给他们吃还不一定呢。
多半是开小灶和孙老二一家偷吃。
现在郭逍遥重生回来了，哪能还这么傻！
他要把煮饭的一些工具拿出来，在外面先把鱼做熟。
之后再悄悄拿回去，让养父母还有老婆孩子尝尝。
回家偷偷做是不行的，因为飘出来的香味他没法控制，只能在野外操作。
说是工具，其实就是一块锅碴子，还有盐、盆之类的。
以前的 12 刃大锅用久坏了，郭逍遥挑了块大的部分留着，没想到这会儿还派上用场了。
找了些石块堆起来，把锅碴子往上一放。
之后把捡来的干柴放在下面生火，一个简易的灶台就成了。
桃花岭的半大孩子们经常这么干，抓了鱼直接就在河边生火做熟了吃。
现在郭逍遥也打算这么来，想把这些小鱼先做熟。
所有小鱼都收拾干净，锅碴子里的水也烧开了。
把小鱼放进去再撒上盐，那鲜香味立马就往鼻子里钻。
这时，郭逍遥的肚子也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重生回来到现在，已经是一整晚加一上午，啥东西都没进肚，能不饿嘛。
尝了尝咸淡，郭逍遥挑了条最小的鱼吃下去，味道不咋地。
前世吃惯了美食的他，对着这只有盐巴一种调味品的食物哪能喜欢？
不过现在也没法子，这可是 1980 年，饭都吃不饱，还指望研究啥美食？
食材绝对是天然绿色的，可调料就一言难尽了。
首先是油，这玩意儿现在金贵得很，普通百姓家根本吃不起。
糖也作为战略物资管得特别严，不容易搞到手。
再有像花椒、八角、桂皮、香叶、孜然等等这些调料，大家都不怎么重视，甚至很多人都不认识。
就比如说孜然，这时候除了新省南部地区，其他地方的人可能都不知道这东西能当调料。
但不管咋说，这些小鱼好歹也算肉，郭逍遥把煮熟的小鱼全都装进盆里，用化肥袋子一装，偷偷摸摸地拿回了家。
欢欢和笑笑两个小奶团子正蹲在院子里拿着小树棍挖着地。
看到郭逍遥回来，两个小家伙眼睛一下子亮了，奶声奶气地朝着仓房里面喊。
“妈妈，爸爸回来啦！”
这在平常可不会发生，不到中午休息吃饭的点儿，郭逍遥和他的养母是不会从田地里回来的。
而且看到郭逍遥手里还拎着啥，更是直接跑了过去。
屋里头，张婉清正后悔呢，昨晚咋就信了郭逍遥的话呢？
那半截地瓜要是没吃，今天还能给两个孩子吃一顿。
今天孙老太太吴莲让她中午做的又是玉米糊糊。
而且玉米面也少得可怜，说是玉米糊糊其实全是水，喝完一会儿就得饿。
还说今天要给孩子们弄吃的，什么精细粮啊肉的，张婉清从早上等到现在都没见着郭逍遥的人影。
想想骨瘦如柴的孩子，小胳膊跟豆芽菜似的，头发更是像一团枯草，张婉清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要不下午去山上瞅瞅，采些野菜蘑菇也能给孩子们充充饥。”
张婉清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蹬蹬蹬！”
仓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跑步声，原来是两个小家伙跑回来了。
张婉清赶忙把眼泪擦了擦，挤出一丝笑容看向两个孩子。
“欢欢、笑笑是不是饿了？
来，先喝口水！
太奶奶没说开饭，咱们可不能先吃。”
张婉清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
饭归她做，但啥时候吃，吃啥，这些都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全得听孙老太太吴莲的。
她说吃玉米糊糊，张婉清就得做玉米糊糊，她说要吃地瓜，就得烀地瓜。
而且量都是规定好的，每个人都不能多吃。
张婉清正安抚着两个孩子，忽然看到郭逍遥走了进来。
“妈妈！”
欢欢用她的小手轻轻拽了一下张婉清，小声说道：
“爸爸说，一会儿欢欢和妹妹就能吃鱼了，不能跟别人说哦！”
笑笑也跟着用小手指着郭逍遥拎着的一个袋子，“吃鱼，吃鱼！香香！”
看到郭逍遥果真从化肥袋子里拿出一盆煮熟的小鱼，张婉清的脸都吓白了。
他居然敢背着奶奶偷吃？
他怎么敢啊！
要是被抓到，不但要挨打，还得被罚三天不许吃饭！
大人倒还好说，欢欢、笑笑才三岁大，哪能受得了啊！
她急忙让两个孩子站到一边，拦住郭逍遥小声问道：
“逍遥，这鱼是咋回事？奶奶她们知道不？”
郭逍遥正要把鱼放在炕上，给两个奶团子挑鱼刺、摘鱼肉吃。
看到张婉清紧张的模样，安慰道：“现在能最快让你们娘仨吃上肉的办法就是捉鱼了。
村外那条大河里小鱼可多了，要不是我没带工具，能抓得更多。
不过，这些也应该够你们还有爸妈吃了。”
张婉清知道郭逍遥会捉鱼，桃花岭的人都会捉鱼，就连小孩子都会。
可以前他捉回鱼来，都是直接交给奶奶的，哪会给她们娘仨端过来，而且还是煮熟的！
而之前鱼只要到了孙老太太那里，别说是肉了，就连鱼鳞她都别想看到一片。
“那奶奶那边，还有二叔他们咋办？”
张婉清说到这儿，紧张地往外瞅了瞅，就好像做坏事被人发现，外面有人要进来抓她似的。
听郭逍遥的意思是想背着奶奶还有二叔一家偷吃这些小鱼，张婉清吓得不轻。
不自觉地，整个身子都开始抖了起来。
这要是让老太太瞧见，一顿毒打是跑不了的，好吃的东西还得全部没收。
她可是亲眼见过的，那次也跟着挨了打。
因为赵桂云看到两个孩子实在是太饿，就把厨房里剩下的一个土豆拿过来，让欢欢和笑笑吃了。
等到下顿饭，孙老太太发现土豆没了，大发雷霆。
赵桂云也没躲着，直接承认是自己拿的，给两个孩子吃了。
孙老太太拿着家法足足打了赵桂云十多分钟。
连带着也打了张婉清好几下，就说她和婆婆赵桂云是串通好的，一起偷嘴吃。
张婉清老实巴交一个人，小心脏吓得砰砰乱跳。
“只要咱们不说，她们咋能知道？
没看我是在外面煮熟的吗？
就是怕有香味飘出去。
没事的，快过来吃！
欢欢、笑笑，你们记住爸爸刚刚说的话了不？
除了妈妈还有爷爷奶奶，其他人谁都不能告诉。”
郭逍遥也顾不上考虑是不是在教孩子撒谎了。
先把她们的肚子填饱，把营养补充回来再说。
不然人命都快没了，还讲啥仁义礼智信啊？
都特么是瞎扯！
“知道了，爸爸！”
欢欢一边吃着郭逍遥送到嘴里的鱼肉，一边点头。
“好香啊！”
笑笑也在一旁边吃边说。
她们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看得郭逍遥又是一阵心酸。
自己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到孩子们嘴里却成了美味。
这得是吃了多少苦啊！
这该死的孙晓燕一家，一定要让你们受尽折磨，没一个有好下场！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要是没有孙晓燕使坏，他怎么可能疏忽了对张婉清娘仨的照顾？
没有孙老太太她们一家人的压榨，养父母还有自己的老婆孩子何至于都死得那么早？
看到两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郭逍遥又递到媳妇眼前一条小鲫鱼。
张婉清没忍住，接过来也品尝起来。
看着媳妇把一条小鱼很快就吃完，甚至把捏着鱼的两根手指上粘着的汤汁都吮吸得干干净净。
郭逍遥赶忙又递过来一条大点儿的小鱼。
“我不吃了，剩下的给爸妈他们拿去吧！
咱妈经常下地干活辛苦，需要补补，咱爸身体有病更是需要营养。”
不管郭逍遥怎么给，张婉清就是不再吃了。
害怕弄出动静让孙老二一家听到，郭逍遥只能先作罢。
等后面好吃的多了，媳妇自然就吃了。
两个孩子饭量小，吃了一些就饱了，郭逍遥又嘱咐了一下不让她们说出去。
两个小奶团子不停点头。
这时听到外面孙老太太喊张婉清开饭，几个人从仓房里走了出来。
剩下的小鱼只能等吃过饭再偷偷送到西厢房养父母那里，让他们解解馋。
养母赵桂云也从田地里回来了，裤腿上全是泥巴。
孙铁牛拄着自己用木头做的拐杖，从西厢房走出来。
今天上午他又编了两个筐，能卖点儿钱。
虽然没多少，但总算不用再听老二家那边说自己是白吃饭的了。
郭逍遥和张婉清还有欢欢、笑笑一人喝了一碗玉米糊糊，芥菜丝腌的咸菜就是今天中午的菜。
当然，欢欢和笑笑的碗是小碗，孙老太太盯着呢。
看着两个小奶团子痛苦的表情，就知道她们有多不想吃这东西。
但答应了爸爸要保守秘密，两个小家伙只能装模作样地吃。
不过郭逍遥自己倒是挺喜欢这碗玉米糊糊。
因为多少年没吃过这玩意儿了，还觉得怪好吃的。
养父母那边情况也不咋样，显然是吃腻了这玉米糊糊。
但就这，也只是一人一碗，想多吃都没门。
喝水管够！水缸里有的是。
饭桌上气氛压抑得仿佛能让人喘不过气来，大家因为昨天的事都不吭声。
屋子里，只有“呲溜，呲溜”吸玉米糊糊的声音。
不见杨翠花的身影，孙晓燕和孙晓莺两姐妹眼睛都是红肿的，应该是昨晚哭了一宿。
孙大刚夹着一根自己卷的旱烟，使劲吸着，一言不发。
孙晓勇耷拉着脑袋喝着玉米糊糊，显然还在为自己未来的婚姻大事发愁。
要说还是老江湖，孙富贵和吴莲两个老人脸上看不出啥喜怒哀乐，也不知道是藏得深，还是真的没心没肺！
看着孙老二一家人的狼狈样，郭逍遥把碗里的玉米糊糊喝完赶紧走开。
不然他真怕忍不住笑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