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怀珠纤细指尖,攥紧披肩缎布。
“你说答应锋哥照顾我。代他成婚,娶他的未婚妻,跟他未婚妻生儿育女,就这样照顾?”
“不然呢?”
季阚压在膝头的手,指节虚握住,一脸理所应当。
“男人照顾一个女人,没有合理身份,无论如何也不恰当。”
“我既要照顾你一辈子,娶你为妻又何妨?否则往后我娶别人为妻,还怎么照顾你?女人多了是非多,到时必定闹得大家都不适。”
他脸上看不出半分玩笑之意。
“你做我妻子,我守护你一辈子,没有第三个人,这样都不用为难,家和万事兴。”
骆怀珠轻咽了下喉,喃喃失语:
“你来真的?”
季阚眉峰轻挑,起身朝她走近半步,挺拔身躯堵在她身前。
骆怀珠不得不昂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他声线低沉,徐缓吐字:
“真的。你若不信,我多说几遍也无妨。骆怀珠,我真要娶你,没得商量。”
谈话结束,季阚离开。
骆怀珠再次睁眼到天亮。
*
翌日一早,季老夫人亲自带人送来凤冠霞帔。
嫁衣和首饰都搬进屋,她屏退佣人们,独自在房里与骆怀珠谈话。
“...这身嫁衣,半年前就做好的,总算也能穿上身。”
说着打量骆怀珠一番,见她眼眶通红神情黯淡,季老夫人不由叹了口气。
“不过我看你瘦了一些,离好日子不远,这两日要好好吃饭,一辈子只一次,嫁衣松敞不合身,做新娘子也不够体面。”
“等你跟阿阚成亲,我们还跟以前一样,珍珍听话,人要向前看。”
最受打击情绪不稳的人,如今倒反过来劝她‘要向前看’。
骆怀珠唇角轻扯了下,“好,我知道。”
既已无力改变什么,就这样好了。
换个方向想,她本来就是要做季家大帅夫人,不过是换了个男人而已,依然是做大帅夫人。
一切就又回到了原定的清晰轨道。
她只需照着原本该走的路走,好似也就不那么迷茫了。
喜日定在五月初八。
打定了念头,骆怀珠也不再有任何情绪,平静等待婚期来临。
季阚很忙,但他每日会抽空听人禀汇骆怀珠的日常。
知她表现的乖巧顺从,没什么躁动不安的举止情绪,便也觉得很省心,跟着心情舒畅起来。
这日,副官长来报:
“大帅,老夫人派人来问,说苏州乔家的人今日到了,问您可有时间早点回府?”
乔家,正是骆怀珠的舅家。
骆怀珠姓骆,是亡国后改姓,随了她姆妈和外祖母的姓氏。
季阚正同好友议事,闻言淡声吩咐:
“告诉他,我傍晚回去。”
副官应声离开。
一旁坐着的青年军官,此时开口笑侃他:
“说好了晚上跟市政厅的人应酬,你这说推就推,不厚道吧?”
季阚,“你去应付足够,我最近忙。”
兵府司上将兼好友江统,嗤地笑了声,一脸无奈摇摇头。
“好好好,为兄弟上刀山赴火海,我义不容辞,谁叫我英勇仗义!”
季阚淡淡一笑,拍了拍他肩臂。
“喜酒管够,谢了。”
江统哈哈大笑,“那真得管够,这天大喜事儿,我不把你给喝趴下洞不了房,那都太圆满了,圆满的我都看不过去!”
季阚勾了勾唇,不接这茬。
“接着说,商船截获的那批军火......”
*
两人又密谈了一会儿,直至晚霞漫天。
江统喝完最后一盏茶,临走前正了正脸色,沉声劝他:
“副官处全是你大哥的旧部,你现在还用他的副官,不好,其他都能一点一点来,但身边人得尽快提上来,万一有个什么,也有人能帮衬一把。”
季阚,“嗯,我有分寸。”
江统看了看他,不再说什么,起身走了。
季阚也吩咐人备车,准备赶回帅府。
彼时,骆怀珠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跟表兄表妹坐在廊下聊天。
院子里许多佣人进进出出的忙碌,有人点灯的,有人送茶进屋,还有人为他们端来瓜果点心。
等佣人离开,表妹乔惜月摇着小香扇倾肩靠过来,小声问她。
“姐,你真要嫁给新大帅?是自愿的,还是有人逼你?”
多年不见,长大的孩子都有很大变化。
骆怀珠实则与他们并不熟,这样站在一起,更像初次相识的陌生人。
她看了眼乔惜月,开口便本能地维护季家人。
“这么大的事能儿戏?你看我像是被人逼迫?”
乔惜月盯着她仔细看了两眼,纤细柳叶眉微拧。
“如今谁还包办婚姻?我看你跟着他们家长大,被束在框子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听人摆布。”
她说这话时,眼里流露出怜悯和惋惜。
“让你嫁给谁,你就嫁给谁,你喜欢新大帅吗?”
骆怀珠眸光微闪,敛目没接话。
表哥乔盛远看她一眼,见周遭都是佣人,不由皱眉训斥妹妹:
“你又胡说什么?我们是来贺喜,你说那些搅和事的话,是不是想让阿爸揍你?”
乔惜月撇撇嘴,不再说了。
正此时,堂屋里出来个老佣人,招呼他们三个进去坐。
“小姐,天色暗了,就要开膳,老夫人让您带客人进去呢。”
“好。”
骆怀珠当先起身,领着两人进屋。
乔家人生的都好,长大后的骆怀珠像她母亲,她母亲当年,是名动平都的第一美人。
三个孩子一进屋,乔老爷的视线就黏在她身上,眼眶湿润感慨道。
“珍珍长大了…”
季老夫人含笑告诉骆怀珠,“你舅舅有心,还为你准备了一份嫁妆,珍珍,他也疼你。”
骆怀珠心下动容,她握着手腼腆一笑。
“舅舅破费了。”
乔老爷掩袖拭了拭眼角,“说什么傻话,这么多年舅舅都没代你母亲照顾过你,你出嫁,自然是要替你母亲尽一份心。”
乔夫人此时笑着插话,“天色不早,要开膳了,大帅也该回来了吧?”
季老夫人含笑点头,又看向骆怀珠。
“珍珍,你去迎一迎阿阚。”
骆怀珠答应了声,转身要去,表哥乔盛远跟着开口。
“天黑,我陪表妹。”
季老夫人没说什么,骆怀珠便带了乔盛远出去。
两人走出院门,乔盛远便接住墨兰手里的灯笼:
“你远一点,我跟表妹说两句话。”
墨兰看骆怀珠,见她没言语,便依言退开了几步。
乔盛远拎着灯笼跟少女并肩前行,温声问她。
“阿爸也担心你,你说实话,有没有不情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