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拍着我的肩膀微笑:“没事没事,你妈身体一直很好,不会有事的。”
可他的手在发抖。
他也很害怕。
好在检查结果很快出来——
地中海贫血。
万幸病情还没进展的太严重,只是以后万万不能再干重活,得多多休息。
还要定期复查,以免病情恶化。
养母醒来后闹着要出院。
“我比支书家的牛还壮,住什么院吗。”
“住院不要花钱的,进了医院,没病都要查出点病来。”
……
养父按住她,宽慰着:“钱我来想办法,身体更重要。”
那是04年,农合还没普及。
哪怕是小病,进了医院,对于农村人家来说,也要脱一层皮。
养母去扯手上的吊针头,却被养父死死握住。
她用力挣扎,挣着挣着眼泪就涌了出来:“我没事,我没事的嘛。”
“孩子们的学费生活费,肥料种子,人情开支,哪哪都是钱……”
“你,你起早贪黑也赚不够,还能去哪里搞钱,还能去哪里搞钱……”
二哥也从学校赶了过来。
他一米八的大个子,低着头肩膀不停地抖动,轻声说:“妈,医生说你以后要多休息。”
“我这次答案没考好,我不想读书,我想去打工。”
“你别担心,我打工赚钱给你治病。”
养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吼道:“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你要是敢辍学去打工,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说着,她转头又盯着我,恶狠狠的:“你也是!少动些歪歪心思。”
她不能激动,说完就两眼发黑大喘气。
养父赶紧扶她躺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动气。气多伤身,还会变丑。”
“你这病,说不定就是平时气生多了才得的。”
说完,养父严肃看向我们:“钱的事不是你们小孩子要操心的,你们安心读书,少给你们妈添堵。”
已经入夜,村里回不去。
我跟二哥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将就一夜。
本以为睡不着的。
或许是一晚上情绪起伏过大,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还听到养父在低声打电话哀求。
再度睁眼,已经是清晨。
湛湛日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待我适应光线,就看到眼前穿着裙子高跟鞋,挎着皮包的女人。
她朝我浅笑:“姣姣,你醒了?”
是她!
11
一个月前。
她拦住放学的我,说她有个儿子得了重病,大仙说让求一千根陌生人的头发,帮孩子化解灾厄。
她愿意出十块钱,买我一根头发。
我没拿那十块,给她拔了七八根头发。
因为她穿着精致还化妆,跟乡下的女人全然不同,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女人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了。
她来握我的手:“姣姣,我是你亲生妈妈呀。”
我一把甩开她,觉得十分荒谬。
可她拿出了亲子鉴定。
原来上次拔头发治病都是谎言,她拿我的头发,是为了鉴定我是不是她的孩子。
她跟生父在养父母面前眼泪汪汪。
“当初我婆婆把孩子抱出去,说被人抢了。”
“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找姣姣。”
“我跟他爸爸在省城上班,是双职工,家里有房也有车……”
“我打听过了,姣姣成绩一直很好,要是跟了我们去省城,她可以读重点初中,重点高中,考重点大学。”
“是我们对不起她,以后我跟他爸爸会尽力弥补的。”
……
二哥很生气。
一把将我护在身后:“是你们生的又怎么样,这十几年是我爸妈将她养大的。”
“她想吃野果,是我大哥被刮的一身血帮她采。”
“她睡不着,是我讲鬼故事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