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旧温暖,孟晚清却忽然觉得冷。
“夫君自取便是。”孟晚清轻声允道。
她垂眸,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
“砰、砰、砰……”
心脏有节奏地跳动着,却如无波古井,再也不是前世为了傅司城的举动而加速或停滞的样子了。
楚含烟既已回来,便只等傅司城写下和离书。
到时候两人尘归尘,土归土,各不相干。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想到这里,似乎困住她两世的枷锁应声碎裂,孟晚清叫住捧着染霜花走过来的傅司城,语气轻快道:
“夫君既与楚姑娘情投意合,不如我退位让贤,可好?”
傅司城闻言,广袖下的手不由一紧。
“夫人说什么胡话,含烟刚回来,你就要跟我和离,是想要她被天下人骂做红颜祸水?”
闻言,孟晚清只觉得利刃穿心而过。
原来偏爱也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傅司城喜欢楚含烟,便连给她位份也要考虑她的名声,而不被喜欢的自己,即使是好意成全,也要被说成居心叵测。
傅司城触及孟晚清瞬间泛红的眼圈,不由得挪开视线。
他不愿再看,径直转身走了。
翌日。
孟晚清回到傅府刚刚坐下,傅司城便寻了过来。
“今日是含烟父母的忌日,我昨儿允她今日带她去护国寺点长明灯,夫人一同去吧。”
闻言,孟晚清拿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长睫掩下眼底的苦涩。
她记得傅司城今日应该要上值的。
连新婚之期都一日不落去上值的人,现在却可以为了陪楚含烟去护国寺而特意告假。
还要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带上她,免得坏了楚含烟的名声。
果真深情。
“妾知道了。”
……
三人沿着林中小径往护国寺走。
行至山腰处时,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将山顶边缘一块石头吹落,直朝三人滚了过来。
“轰隆隆”的声音响彻云霄。
孟晚清心跳骤然停了一瞬。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一转,想挡在傅司城身前。
然而方才还和她相隔不到一尺的傅司城,已经直奔楚含烟而去了。
孟晚清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脏被眼前的一幕狠狠刺穿。
她想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的人,此刻正护着另一个女人。
孟晚清眼前模糊一片,全然没看到滚石已经近在身前。
就在滚石将要撞上她时,身后孟母安排的侍卫成功救下了她。
傅司城抱着已然晕过去的楚含烟,道:“含烟体弱,我先送她下去。”
说完,他不再看唇色苍白的孟晚清一眼,转身离去了。
纵然孟晚清心脏已然疼到麻木,还是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她提起裙裾,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山脚下的马车里。
傅府,卧房内。
孟晚清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茶盏,心似是被浸在冰水里,浑身都冷。
门轴轻响,傅司城推门走了进来。
见孟晚清魂不守舍地坐在椅上,傅司城递过一杯热茶:“夫人今日受惊了。”
孟晚清起身坐到床边,眼睛都没抬,淡淡道:“我无事,您还是去照顾楚姑娘吧。”
语气里满是疏离。
“我累了,想睡一会。”
傅司城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见孟晚清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出去了。
孟晚清躺在床上小睡,她到底还是被吓到了,不久后身上就发起高热来。
模糊间,她又梦到了前世母家被流放时自己去求傅司城的场景。
大雨滂沱,浇得她一身湿透。
“司城,你恨我占了楚含烟的位置,要杀要剐冲我来便是。我父母年迈,求您高抬贵手……”
刚刚巡游祭天归来的太子殿下举着伞垂眸看她,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孟府通敌叛国之事证据确凿,已由大理寺查明,任何人不得求情。”
孟晚清在满地泥泞里膝行几步,粗粝的砂石磨得膝盖满是血痕。
她揪住傅司城衣袍下摆,声音已然嘶哑。
“太子殿下,我愿让出正妃之位,从此在您眼前消失,求您放过我全家。”
傅司城的回答则是把衣袍扯了回去。
她的手心一空,一颗心沉沉坠了下去。
耳畔只有比大雨还要冷冽的声音:
“孟晚清,这一切,都是孟家本该付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