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着送消防员出来的理由出来冷静,聚在楼下的邻居还没散去,交头接耳的在议论些什么,看到我过来都扭头回避。
我现在根本在意不了他们。
刚才吴春丽斜跨坐在顶楼栏杆上摇摇欲坠的样子还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消防员还好心的劝我,家和万事兴,对待老人要多一点耐心,多一点忍耐,“虽然你知道她不会真跳,但是这么闹也烦心,多来几次,人都要吓的短寿。”
我谢谢他。
提醒我了,这次她要跳楼,虽然没跳成,但是把她逼上顶楼必然是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不是,我现在不走,以后她对我占据了道德高地,还不是任意拿捏。
再有她发现这招好使后,日后不顺她的心了她就来这么一出,我怎么办?
还不如趁早走,我玩不过你,不和你玩了总可以吧。
回到家中,大姑姐还在主卧里安慰哭泣的婆婆,老公被人从公司急忙叫回来,现在坐在沙发上发呆,显然也没回过神。
月嫂李姐抱着小芝麻躲在阳台上,看见我回来投来担心的眼光,谢谢她,在这混乱的时候,有她在,我至少不用担心女儿的状况。
我去厨房喝了一杯水,整理一下思路,才在江华身边坐下。
江华看见我立即皱眉,“你们在家吵什么了?为什么我才去上班没多久,你们就闹成这样?那是我妈,凡事你就不能多让着她一点吗?”
让着她这句话在过去半个月我听的太多了,我认为我已经让得够多,但是在江华看来,远远不够。
我这么让着她,她还是要寻死觅活,那再让,哪里还有我?
“江华,我们离婚吧。”我尽量很平静的说,现在吵架没有意义,我也不想再和他掰扯,我和他妈之间谁比较委屈。
“我说你两句你就要离婚?”江华反问,“你把我妈弄得都要跳楼了,我还不能说你了?赵明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不讲理的人。你现在是拿离婚威胁我是吗?”
江华总有本事两句话就让我怒火中烧,我深呼吸压下想要辩解的想法,“我不是威胁你。”
“正如你说的,我都把你***的要跳楼了,你不离婚,怎么和家里交代。”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妈,要是为了媳妇不要妈,连我都看不起你。”
江华眼神里满是愤怒,他怒极反笑的点头,“你想离婚是吗,好,我成全你。”
我和他约定明天去民政局,“你妈现在可能也不想看到我,我就和小芝麻回我妈家去住了。”
我收拾了小芝麻要用的东西就和李姐回家,开门的时候我妈还以为是我爸回来了,在厨房喊,“老赵,酱油没有了,赶紧下楼去买一瓶上来。”
没听到预想中的回答,她拿着锅铲出来,看见是我还惊讶了一下,“没说今天回来吃饭啊?江华呢?”
“那你先做着玩一会,妈把排骨拿出来解冻,做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我强装镇定的点头,回到自己房间后迟到的眼泪才潸然落下,我拿被子笼住头,不管不顾的大哭一场。
我一生平和顺利,除了生孩子,再没有体验过这种生死一刻的感觉。在顶楼那么多人看着,我跪着说我错了求她下来时只有满满的害怕。
如果吴春丽真的跳下去,我身上就要背负一条人命。
我再不喜欢她,我没想过让她死。
我没想让任何人死。
等我平复好心情出来,我爸已经回来了,看他的脸色,应该是从李姐那知道发生的事,他指指饭桌,先吃饭再说。
吃完饭,李姐知机地说带小芝麻下去遛弯。
“你和你婆婆到底说了什么她要跳楼?”我爸问。
“那江华也该问问他妈做了什么,婆媳矛盾也不能只怪在你一个人头上?”我妈说。她比我忧心,从糖醋排骨黑黢黢的颜色上就能看出。
“没说什么,就还是那些事情。”
半个月前吴春丽从老家到我们这来,除了前两天的互相客气,之后就都是为了同样的事吵。
吴春丽说客房屋小,她住着压抑,半夜睡不着做噩梦,意思就是想住主卧,我一开始没同意,她就每天晚上起来鬼叫,把我吓得心悸。
只吓我就算了,小芝麻是个天使宝宝,本来晚上除了四五点起来喝一顿夜奶可以睡长觉,也被她吓的半夜啼哭。
为了小芝麻我只能让了,让她去住主卧,我和江华住客房。
吃饭吧唧嘴,上厕所不关门,晚上洗完澡穿着内衣就出来和江华坐着聊天,这些都是生活习惯不同,我看不惯可以不看。
李姐是育儿嫂,我请她来只要照顾好小芝麻,其余事不用她做。吴春丽极其不尊重她,动辄呼来喝去,看不得她有空闲时间,晚上还要李姐去给她捏腿,还说什么花钱请你来就是做事的,不是请你来享福的。
为了这事我和她吵过,和江华也讨论过,吴春丽后来虽然不再叫李姐伺候她,就转为挑刺,挑剔李姐做的不好,抢着抱小芝麻,用那些落后的不卫生的教养方法。
涉及女儿,我很强硬,但是江华劝我说她妈只来玩几天,没两天就回去了,让我再忍忍。
我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忍耐,但是昨晚听到她和大姑姐打电话说,说在儿子家住的舒服,大姑姐说舒服你就住着呗,这是你儿子家,就是你家。
今天忍不住就问了她什么时候回去,毕竟公公一个人在家。
她说我赶她走,我一时情绪上头就和她吵起来,细数她种种作为,她太没有边界感,这是我家,不是她家。
起初她还坐着干嚎,我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她就不见了,再见就是在顶楼,物业打的119,我手脚冰冷求她下来,别人让我跪下求饶,我也照做了,头脑发蒙的只会说我错了。
她不理,一直在指责我这个儿媳妇不孝顺,嫌弃她,要赶她走,直到大姑姐和江华过来,她才同意下来。
她老泪纵横的说自己是儿子的拖累,不要留在这世上碍眼,早死早清净。
若不是另一个当事人是我,我真的也要义愤填膺的为她抱不平,觉得儿媳妇刻薄,儿子没用。
等我说完,爸妈都沉默了。
“你说你也是,之前都忍了,干嘛今天非要争一时口快。”我妈叹气。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我爸问我。
“我和江华约了明天去离婚。”我说,“我担不起逼死他妈的责任。”
“怎么就闹到离婚这一步了?”我妈还想劝,“大不了以后分开住,见不着就没有矛盾。”
“还能一辈子不见吗?那是他妈。”我苦笑,当初和江华结婚的时候,家人就劝过我,两家地域风情都不一样,担心以后相处,我舅舅更是很直白的说江华他爸不作为,他妈面甜心苦,以后不是个好相处的。
我当时很天真,想着我只图江华一个人,江华和我定居在A城,组建一个新家庭,他家人在老家没什么关系。
后来我才知道,男女的认知天然不同,女方结婚是想着和男方组建一个小家庭,男方结婚是想着大家庭里多了一位新成员。
女方早早就做好了脱离原生家庭的准备,而男方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和父母分离。
认知不同,如何终老。
“离婚也好。”幸好我爸支持我,“没必要陷在那家里,被这种人搅合着,光应付她就要耗费巨大心力,最后还是吃力不讨好,现在离婚也好。”
一个逼迫婆母的罪名,做的再好也是应该的,如果不离婚,日后在他家里就是挂在嘴边的常态,他女儿能吃一时委屈,还能吃一辈子委屈?
最后还是要离婚的。
晚上我抱着小芝麻睡,小小的孩子,像一团软和温暖的云倚在我身边,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没关系的,没有爸爸也没关系,有妈妈和李姐在呢,之前也是这样的小芝麻都习惯了是不是?”
去离婚的时候,江荣也来了,仇视的眼睛看着我,显然她昨天就想大骂我,只是没找着机会,没想到我这么果决要和江华离婚。
她今天要再不来,以后就没机会控诉我的罪恶行径,于是在我和江华草拟离婚协议的时候,她大声对四周宣告就是这个儿媳妇不孝顺,逼迫婆婆去死。
我沉默不语,就算认下这个罪名,我和江华的财产纠葛不多,房子是他的名,他的首付,虽然我帮着还了几个月房贷,但是这点钱就没必要追着要,我现在只想要快点离婚。
车子是我的陪嫁,日常也是我在开,我就开走。
“凭什么你把车子开走?当初娶你的时候,我家给了彩礼给了改口费的,办婚礼花的钱,这些钱你通通还回来,不然这车子你就别想开走!”江荣大声说。
“家里的家电都是我买的,也有小十万,我就不要了。”我平静的看着江华,“这应该可以抵得了你们家给的一万一的彩礼和三千的改口费。”
我和江荣是自由恋爱结婚,彩礼这事我没为难他,但我也没想过这点钱都会在离婚后被追着要。
“至于婚礼花销,我们同事同学的人情都是你妈收走了,他们给的礼重你也知道,以后都是我要还的,这个钱你就不该跟我要了吧?”
“不该。”江华说,“家具的钱一人一半,我抵五万给你。”他不是一个坏人,这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这场婚姻我没有一败涂地。
江荣捶江华,她都说不要,你还给,你傻啊,再说了,她这么气咱妈,不该给点补偿吗?
“至于孩子的抚养费,你看着给吧,多少都是你的心意,不给,我一个人也能养活她。”其实我多少知道吴春丽有点嫌弃小芝麻是女孩,但是我自己早就打定主意只生一个,现在离婚,我就想把小芝麻的姓改了,跟我姓。
江华要不愿意给抚养费更好,我更理直气壮。
“抚养费要给的。”江华脸色困顿,看起来一夜未睡,他可能也没想到会走到离婚这一步。这事是我先提及,我借着这个由头要离婚,他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