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祖父是当世大儒,致仕后潜心于编纂前朝文学大家宋梁川的著作。几年前外祖父逝世,编纂工作由二哥哥接手。
二哥哥自入朝为官后颇得圣上重用,今年外放为地方官,事务冗杂繁忙,编纂工作难以继续。
几月前,他在家书上写清状况,希望我能帮忙。
我是世家之后,自幼学习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也曾被祖父称赞为「咏絮之才」,但我对此事并没有太大把握。
因为大多时候,我只在闺阁中与姐妹吟诗作对,编纂标注一事甚少接触。
我娘支持道:「阿韫之才不在你二哥之下,不妨一试。」
我应了。
女子进不了翰林院,注定很难在此事上青史留名。
那么,我不妨在自家开展的编纂事务上出力,说不定能在岁月中留下痕迹。
那样,百年后、千年后,我不会只是黄土一抔,世人会记住我的名字。
我不会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或是谁的母亲,我是我自己,姜韫。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将书册、纸张与墨条成批成批地搬入院子,并一心扑到编书之上。
寒来暑往,昼夜更迭,勤耕不辍。
那日,三姐姐为我送来茉莉茶饮时,我才惊觉已到茉莉花期。
我将最新编好的几卷文章夹在家书中,希望二哥哥给出建议。
回信曰:「善。」
我爹看了我的文稿后,塞给我一块珍藏许久的、圣上亲赐的砚台。
爹爹说,他这一生官运亨通,但这文才,比不上祖父与外祖的一星半点。
「阿韫虽是女子,亦可延续我姜家世代美名。」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文稿一沓沓地摞高,在湖光上泛起莲的清影时,我又长了一岁。
我长高了好些,婴儿肥也褪去。
铜镜里是鹅蛋脸,弯月眉,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如今,祖母与娘亲是忙于为我择婿了。
择婿,及笄,而后,便是嫁做人妇。
时光当真如白云苍狗。
就在我感慨之时,三姐姐的婚事忽生惊变。
「好一个世代簪缨的吴家!竟出了个强占良家女子的纨绔!」
长兄闻讯怒骂,就差没上门教训那吴家竖子一顿。
不仅如此,那位人渣还在未娶正妻的情况下,与贴身侍婢生有一子,如今已有三岁。
二姐姐分析道:「孩子三岁,那这位吴公子,岂不是在未与三妹妹定亲时便与那婢女暗度陈仓?」
我爹我娘气愤不已,吴夫人与我娘议亲时刻意将此事隐瞒,若不是那良家女子羞愤自尽后,她的父母一路告到天子脚下,三姐姐就真嫁给了这个人渣。
女子若所嫁非人,即使后来和离成功,也是伤筋动骨。
我娘取出婚书,备车赶往吴府,誓要将婚约作废。
长兄前往书房,提笔写下明天要在朝堂上弹劾吴 xx 的奏章。
我在心里把吴府咒了百八十遍。
麻蛋,辱我三姐,欺我女子,吴 xx,我姜韫咒你一生无才无德,败尽门楣,穷困潦倒!
气死了!